【黑蓝网刊柒拾捌号专栏】马耳∣樱花与铁轨

用月光取暖

       你对樱花没有感觉，但你还是在某个星期天下午去到了樱花园，因为你听说那天会有一个樱花节。你到了那里，发现公园门前堵得水泄不通，人们呼出的气体把空气污染得一塌湖涂，你只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那里，你不喜欢在一群潮水般的人中间游逛。
过了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星期的样子，你又想起了樱花园，恰巧那是个凉爽的下午，你决定再去一趟那里，完成这一次预想中的旅行。
　　你选择了另一条路线，不像上一次直接坐公共汽车到达，而是先乘车到达另一条平行的街道，然后从那条街道步行前往樱花园。
　　你下了车，按预定计划行走，这条路线你没有走过，你看地图时发现了它，你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是一条不起眼的水泥街道，街道上空有点灰蒙蒙的，街道两边是一些陈旧的楼房，楼房的底层大都是一些卖汽车配件的小商店，商店里大多光线黯淡，店门口一两个人闲坐或忙碌。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听见一阵轰鸣声，一辆列车正从一座横跨街道上方的高架桥上呼啸而过。但只是声音而已，你并不能看见列车。你站在桥下张望了一会儿，想看看是否能够上到桥上，但你没有看到台阶，你走到桥的另一边，看见一条行人踏出的羊肠小道，一个人正沿着那条道路走下来，然而小道和铁轨隔着一道木板做成的高高的栅栏，木板与木板之间只留着很窄的缝隙，铁轨被木板遮得严严实实。你仰着头看了看，转身继续朝前走——缝隙里并不能看到什么——你想。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你向左拐走上一个陡峭的斜坡——在这个地势平坦的地方是很少见的。你也觉得有些新鲜，沿着山坡向上走，你更加惊讶地发现了铁轨，横躺在马路中央，像是毫无保留地等着人们踏上一根根整齐的枕石。你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去走一走，你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又看看时间，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樱花园，等回来的时候再上铁轨。
　　进了公园，你左拐右拐，来到樱花园。樱花不如想像的那么漂亮，时节已过，大部分花朵已经枯萎，剩下的一小部分无精打采地倚在枝头，园里的游人也不多，你顺着游步道往前走，走到一座亭子旁边。这是一座日式风格的亭子，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亭外的石凳上，依偎着一对情侣。无论是亭里的两个人，还是亭外的情侣，都静静地坐在那儿，像是周围景物的一部分。
　　你拿出相机，给樱花拍了几张。都不太理想，枯萎的樱花实在是一种很煞风景的东西。你又拍了远处的几块山石、一盏灯、一张低低地拉在空中的网，镜头在各个景物间转来转去，但却都不满意，它们太单调了。你有些失望，镜头漫无目的地移动着：山石、天空、草地、灌木、路灯、树梢、花枝。
　　你停住了，你看见一个色彩鲜艳的人影一晃而过。你把镜头移回原处，看见两个女孩子，在樱花树间嬉戏、打闹。一个女孩子穿着比较素静，隐在樱花树的枝叶间。另外一个女孩子则穿着醒目的红白条纹汗衫，疯丫头般跑来跑去。她们在跑，身影在枝叶丛中时隐时现，也时时越出镜头的视野。偶尔地，她们停下来，似乎在观看、思考着什么。但过不了多久，她们又像风一样地跑了起来，跑出了枝叶丛，也跑出了你的视野。
　　你呆在原处，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你离开，想着能够找到她们，再拍几张照片。但仅仅是短短的一会儿，她们就不见了踪影，而剩下的其余景物，也像是鸡肋，平淡而无意趣。
　　你从公园里出来，又回到了铁轨，这回你踏上了它。与你印象中的穿城铁轨大不一样，这段铁轨安静而整洁，两边种着高大的护路树，除了一两幢低矮的楼房外，四周几乎没什么建筑。
　　铁轨躺在那里，伸向远方，一切都随之确定下来：均匀而有规则的枕石、整齐高大的护路树、弥漫着安静气息的空气，还有那片夹在树冠之间的狭小而高远的天空。你抬头看看天空，感觉它像是一块琥珀，把树木、铁轨、枕石，还有你自己全都包含在它透明的躯体之中。你的感觉就慢慢地在这个躯体之中消融了，变得像一棵树木、一根铁轨、一块枕石一样无知无觉。
　　你沉浸这片静寂的空间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是一个有人的处所——一个中年男人超过你，走到了你的前头。但你并没有被他打扰，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会出现一样，你看着他，慢慢地走远，在这片空间里越走越远。然而无论走得多远，这个空间好像都是没有尽头的，你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乳白色，铁轨在那里拐了个弯，但那片空间仍旧在延续。
　　你站在铁轨上，隔一阵子向前走一段，体验着移步换景的味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铁轨上，好像那个男人打开了一扇门，许许多多的人陆陆续续从门的后面冒了出来：几个老头、三个男孩、一个小女孩和她的爷爷、一个拎着白色塑料袋的姑娘……这些人有的从你身后走上前来，有的随着你的前行在乳白色的空间里显露出来，有的向你走来。所有的这些人都没有打破这片静寂的空间，好像他们本来就属于这里。甚至那个跨越铁路的街口，也是这片空间的一部分，你转过身往回看去，能看见车辆不停地从路口驶过，但只是间歇性的，像是偶然路过此地，绝没有铁路道口常见的车辆汹涌而过的可怕景象。
　　你顺着原路回去，在经过那架铁路高架桥时，你再次听到了火车的轰鸣声。你回过头，在一块空隙中看见了飞速驶过的列车，它显得灰暗而丑陋。你想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这并不是刚才的那段铁轨。

阿呆

这个看图说话虽然有些地方仍显生硬，但还是不错的。

生铁

马耳的专栏我还是比较喜欢。

亢蒙

我家附近也有一个铁轨，夜里经常整个屋子都在颤，半夜会看到一些民工坐在铁轨上喝啤酒抽烟，但是不聊天，几个人坐在那里，像是在展示一种真理：没有永恒的智者也没有永远的傻逼。

马耳

这条铁轨很安静，也很整洁，好像没什么火车，人可以在上面走来走去，交通也方便，真的是很难得

转身一箭

这第二人称用的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