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蓝网刊捌拾肆号专栏】林贞贞∣在通往微笑的道路上

用月光取暖

     
     年月日，克劳德骑着他那辆马力强劲的破摩托车，怀揣着一部信号如同马力一样强劲的小灵通，飞速行驶过一片黄花盛开的田野。
　　尽管他头顶的天空湛蓝得有些近乎迟钝，阳光灿烂得没心没肺，但克劳德的脸上仍然是笑意全无。
　　诗意的美术指导曾经诗意地称那条质朴的乡间柏油路为“通往微笑的道路”。
　　那么，在通往微笑的道路上，克劳德无疑是十分幸运的。
　　至少他有选择“笑着走在路上”或者“哭丧着脸走在路上”的权利。除此之外，他还拥有选择小灵通开机或是关机、拒绝回电或是回电叫人家去死的权利。
　　在通往微笑的道路上，我显然没有什么权利。
　　你必须每天微笑，笑到身不由己。
　　你必须每天开机，等着人家叫我去做一个运送死人或者即将成为死人的死刑犯的航班。
　　你必须在凌晨三点半被电话铃吵醒（无论铃声是《银魂》OP还是《死神》ED），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而且还不能咒骂人家（无论用哪种语言都不可以）。
　　话说回来，我从事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职业啊？这样下去的话，搞不好我也会到楼顶上去放召唤兽、推到神罗纪念碑。我也压力大啊。
　　更重要的是，克劳德清楚地知道，只要把萨菲罗斯打回虚圈之后，属于他的那条通往微笑的艰辛之路就会结束。届时他只需要尽情浸泡在生命之泉、阳光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之中，尽情地去微笑，然后就可以直接上片尾诗意的演职人员表了。
　　而我的问题是——
　　我不知道我这条通往微笑的道路究竟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纠结之处在于，表面看来，它随时都有可能结束，而事实上，它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结束。
　　这不是一条通往微笑的道路。
　　其实，这完全无关微笑，只是一个微妙的玩笑而已。　　从机场去慕尼黑市区的高速公路上，有一架三叶式的风力发电机。
　　说是一架风力发电机，不过是一架动感十足的风车而已。
　　我清楚地记得，去年冬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它是顺时针旋转的。今年不知怎么的，它忽然倒转了起来。
　　那风车是白色的。
　　巨大的白色风车出现在苍茫一片的雪地里，背景是可以分辨出层次的铅灰色积雨云。这样的景色并不十分多见。再加上那仪式化的天际，以及天际那被遥远所淡化成浅蓝色的树林，身处这样一幅寂寞的景色之中，风车迎风转动的每一圈，都像是在不停地对路人们诉说着：“请记住我、请记住我”。
　　而事实上，在德国这边通往微笑的高速上，车速低于120要罚款，去机场的准备微笑的人着急，微笑着离开机场的人比去机场的人更着急。这种情况下，他们强烈的环保意识也许会提醒他们记得一两口硕大的、源源不断地排放着温室气体的烟囱，但鲜有人记得一架与人无害无妨碍的风车。
　　尽管有三条手臂，高大拉风如斯，风车也只是风车而已，它有它自己的、旁人无法了解的困扰。
　　他们说，你的记忆开始变差了，你什么都不记得，缺氧么你。
　　他们还说，你一天到晚总是愁眉苦脸，不怕掉头发么。
　　的确，许多重要的事件、事件发生的时间、事件经过中的面孔、面孔背后的姓名、姓名背后的言不由衷、言不由衷背后的另有所指，却单单记得这样一架无关紧要的风车，这可真的是件好笑至极的事情。
　　想起了这么好笑的事情却笑不出来，而且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为何笑不出来的原因，这些事情都让我觉得更加困扰。
　　事实上，如果设想我的曾经是一个伴随时间不断增长、颜色不断丧失的进度条，那么过去的这一年通往微笑的道路上，进度条的长度无疑没有任何选择地增长了一格，而进度条本身的透明色度却也被莫名奇妙地调高了一格。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人生就会变成一根完全透明的直线。
　　设想你面前有一根没有颜色的直线。
　　设想你耳边有个声音在以秒针擦过钟面的声音一遍遍地向你重复：“这将会是你的人生”、“这将会是你的人生”。
　　这种情况下你若是还微笑得出来，你一定是比美术指导更诗意的指导。 　　下了高速，车速慢了下来。红灯，车停在一家公寓门口。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中年男人在打扫着门前的积雪。一只小花猫在他脚旁前后左右地扑着雪铲，玩得很开心。
　　男人无心陪小猫玩，但见它又那么小，只得面露无奈地拄着雪铲，笑了起来。
　　嗯，看来微笑也不是什么十分不得了的事情。
　　车又动了起来。
　　至于风车，那架风车也许在别人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吧。或者即便风车存在，也不存在什么倒转的问题。既然不存在，也谈不上什么铭记与忘却。
　　生命线要是褪色的话就让它褪色去吧。就像头发掉落向地心，再怎么不情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是么。
　　毕竟在通往微笑的道路上，曾经有这样一架白色的风车。
　　它只为我一人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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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

甚至她的些许矫饰，都没能盖住她的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