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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网刊89期专栏】黑天才∣老六：极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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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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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21 00:54: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我或许不会先写老六。因为七兽除了我，就是他在网络上与我有交集，至少他来黑蓝，偶尔还回些我和他才懂的一些话，一些过去的像是山贼般的暗号、暗语、切口。比如我们给一些特定的美丽的小姑娘取的名字，给一些特定事件概括的词组……只有少年才有无比旺盛精力对个体有着特殊意义、对这个世界却毫无作用的定义。因为此刻我已没有时间去回忆我的过去、我的童年、我的青少年时代。而我的少年是那么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它们从未结束，永远发生在前一天。而当我坐到电脑前告诉你这些的时候，突然又想起，这个世界一切的组成都不是安排和设计好的，它的出现恰恰不会是完美的，恰恰又是恰如其分地前来。如果你不告诉别人，别人是不可能也懒得去猜测你做出决定的时间。我不想这么早写老六是因为他肯定也在思考我什么时候会写他。我相信他料不到这么快就轮到他，因为就我无上的聪明才智来说，肯定会狡猾地把他留到最后，因为他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我能够肯定其存在的阅读者。俗话讲就是：吊胃口。最后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在看，如果我去分析他，又把他写得很真实──很真实就会很坏、很猥琐、很流里流气，很可能他会不高兴。不过我才不怕这个不高兴，我现在还和他因为一个小事冷战互相不怎么说话。
　　他现在有了孩子，如果有一天需要向他儿子补充他爸爸的资料，他的儿子是我最后的读者。他还发福了，过去我和他是七兽里最瘦的两位，这能够增加我的孤独。不知道你怎么看。他结婚前还和他的前女友保持着联系，我不小心透露了他结婚的消息在我的博客，结果给他的前女友知道他还怪过我。
　　我称他为有为，我们都习惯这个称呼。这个典故出自《白面包青天》（“你爹当年只不过给了我一块破饼，我现在还你一百块”……“有为你怎么了有为”……“我还有点饿”），我们当年常常演绎星爷的片段，就像顾湘能清口《东方不败》的台词一样。他的名字的发音通“无为”。
　　他不是我们东郊五兽童年的玩伴，和老七一样属于扩编加入，因为一起开了东郊七兽饮品店，才和我们其余六个人玩得火热的。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在我最初写作的时候，我认为他的天赋也很高，也应该写作，至少比很多人都写得好，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并认可他的才华横溢。但我现在肯定不会认为他应该写作。
　　有为的骨子里很有些古典气息、侠士气息和书生气息，当然假如人多的时候，也一样具有猥琐的气息。我们高中文理分班后不小心和他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如何认识的已经忘记了，那时候同桌太多。反正像是突然有一天就好上了，两人形影不离。他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为了一个女孩而在下着暴雨的时候冲进雨里去的少年。后来每次我用“雨中男孩”这个ID去套瓷的时候都会想起那一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捥了个水袖──这种捥法是他教给我的──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教室，冲到了操场上。一个刚开始长高的矮子──我，提着伞冲了出去跟在他后面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至今我对那件好像涉及到一男二女的三角恋故事不甚清楚，俩女孩的名字倒是记忆犹新，一个叫于维娜，一个叫付清萍。
　　他从进雨里并几次走出我的伞外，淋着雨，眼睛愤恨地望着某个方向。别人说他长得很帅，我是在没怎么看出来过，包括我表妹也说他帅。他长得和我一般瘦，眼睛也不大，因为踢前锋这个位置经常被人撞飞，脚法也练得花哨让后卫更好意思下黑脚。也长得黑。
　　我把我的写作的启蒙者的角色教给他。在课堂上，尤其是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居然看他在纸上写一些诗句。后来知道他是抄的名家的，如席慕容、汪国真。那是我第一次从真人身边接触这类诗歌。为了和他达到一致的高度，我也开始抄一些他抄过的我认为不错的诗歌。现在还记得的有一首汪国真的《是否》。“是否＼你已把我遗忘＼不然为何＼杳无音信”，当然少不了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或者说，是他彻底开启了我的忧伤之门和进入文学的范畴和视野之中。嗯，在我的印象里那时候他是同我一样忧伤和喜爱忧伤的。我们在课桌里摆了两个小酒杯和一小瓶剑南春，常常小酌一下。不过因为我一喝酒就上脸，所以常常只能喝一点点，而他一个人喝下剩下的酒，就趴下来睡觉。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忧伤是何物，也不知真正的忧伤是什么。但我们可以巴山夜雨涨秋池，也可以劝君更饮一杯酒，那形式，是绝对忧伤的，而这个形式，就来自与有为。但和我的形不同，对于古书上的典故，一些诗句，有为是可以真正张口即来，他有真正带着喜欢的东西进入那种青衫怒马的境界，我是模仿他。
　　我们在高中干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包括和对面一楼的初中女生的交往。我们的交往方式是各自在卷子或者什么白纸后面写上几个在十五米以内绝对看得清楚的大字举起来拿给对方看。那一年我们用光了所有考试、习题或别的白色的纸张。第一次，我很清楚的记得是那两个小女生班上发了考完的卷子，有为写了“多少分”，那两个女孩商量了一下，回了一个“0”。后来有为和我说，其中一个女孩吸毒过量从楼上跳下来死了。
　　而其他的你肯定知道，比如说一起饮酒，一起逃课，一起站在教室外面，一起豪情壮语，一起对一些女孩垂涎三尺。
　　我们在高中做了一件很有名的事情，就是四个人围殴了一个比我们小一年级的班长。四个人按劳分配得了处分，我是开除学籍留校查看，他得了个大过。因这个事我后来也不想读那破书，和班主任申请了辞职不多久南下广州，他还呆在那个破学校里念完了高中。我们一直靠通信联系。
　　有为的嗓子也很不错，甚至因为比我大一岁，他的嗓子在更早的时候就到达了顶峰，因为音域和嗓音，他可以唱熊天平和张信哲的。在我们开东郊七兽饮品店的时候，我和他的动力火车、无印良品和其他合唱歌曲是一绝。在我们的高中，我还因为初恋的关系死守郭富城，他死守着吴奇隆──后来我猜得到他之所以喜欢谁都不会喜欢的吴奇隆的歌是因为有个女孩觉得老六长得像吴奇隆。后来我们一起听了心太软，一起听了范晓萱的洗澡歌，一起品尝了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接受了同往最后一排专听粤语老歌的郑小亮的洗礼。到了两地分居的时代，我们惊讶的发现我们共同喜欢了林志炫、熊天平、无印良品。这让我们后来的友谊如此平坦。后来还分享了朴树、胡吗个、陶喆包括魔岩三杰的红磡。虽然我们再也不分享彼此的音乐体会了，但我知道肯定差得不会太远。
　　开店的时候是我和有为情感最深的时候，我们同吃同睡同醉，他也常带他当时的姑娘到店里来睡，省去开房的钱。那时老七就得到天台上和我们集体睡，或是看个通宵录像什么的。店里的进项、盈亏和日常操作他是不管的，尽管他也是股东之一。有时候我团风的兄弟会过来玩，带着一帮子混黑社会的，就一起喝酒，酩酊大醉几回。我和他曾经在一次醉酒之后企图轻薄两个比我们小三四岁的喝得更醉的睡在我们店后面的休息室的十六岁少女，但在深夜里我们离开了。现在想起来，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该自豪。是那次我意识到我和他有些像，俩人在一起，起不了真正的恶胆。
　　有为在我们七个兄弟中间的位置也很特殊。首先他是我的兄弟，然后成功的占据着我们七兽的核心──老二，身边的一个重要位置，常常和老二联合起来在每一次聚会时向其他人发起喝酒的挑战，当然腹背受敌的永远是老三，偶尔我会被众矢之的一下，但因为我嘴特别甜和其他原因而屡被放过。
　　他也被酒量最好的老二算计过，有次老二推说牙齿痛，他向老二发起挑战，俩人在有为家里喝了很多白酒，最后以有为狂吐而告终。我见过好几次有为喝多了而红红的眼泪像是要掉下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说我喝酒从不在乎也不推搪也不豪迈一下，就是七兽的人，而如若说最能煮酒论英雄谈起过往的，就数有为，因为所谈的都是涉及到我接触这个社会、没有我儿时兄弟们保护的时代的开始。
　　OK，这是一个有为的故事，不能谈得太像告诉你一段叙旧，只是，在我们忍不住去谈起我们彼此少年时，总他妈会有另一个真正的少年挺身而出站在我们身边。有为胆子很小。这来自他良好的家庭背景，他妈妈或者说他本人老是哭穷，说自己很穷很穷，但最早买手提电脑啊手机啊数码相机啊这些东西的，总是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穷，是和世界相比的。那么他胆子很小，他去过很多城市，为他老子的生意、为了爱情、为了一些我也说不清楚的东西，他也去了很多城市，做了很多事情。但他脚步轻飘，但他摇摇欲坠，似乎我总也看不到他到底追逐的是什么。一个在我看来浪漫的人，却在他清冽如水的青年时代，为了一些分辨不清的东西四处颠簸。他不如老大、老二乃至我更懂得看见自己的未来并执意和努力去做。有时候为了现实生活，有时候为了反动的浪漫主义，有时为了梦想，有时为了生命里神经一样颠簸了一下却影响了整整一年的时光的小故事。
　　他与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有交集，想起来他在我们兄弟中间与我的关系如此的特殊。比如他去过虎皮楼，在虎皮楼住过，甚至在他去的那段日子，不要说张蓝觉了，张蓝觉在我们读书时代就认识了，居然是有为当时认的弟弟，但现在彼此间没再联系。就是马寿啊，老春啊、木木啊他都认识。比如他到过老东西所在的城市生活过，比如去祥和里吃过牛肉粉。我少年和青年时代最固定的、最留念的几个位置和兄弟们，他都见到过并交往过。他到过我支教的张桥，拍了那些孩子最好最好的照片。我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我有个兄弟叫有为，上课时他坐在最后一排听课并和我一前一后说着我们搭档了很久的一些台词和熟稔的对话让孩子们发笑。哦，对了，他还到过真粥道，到过我开的店并就住在店的附近，给我带了精武鸭脖，我带他去吃梭边鱼。啊，除了南京，他几乎到达过所有我重视而珍爱的地方。
　　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文艺，是不是这些音乐，是不是向艺术靠近损害他在现实的路上彻彻底底地走下去，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和我所在的文学的群体影响了他。
　　而又推翻，不是的，我更宁愿把这个责任推还给他自己。是他自己在影响他自己，必须的。他骨子里对这些全部的热爱，而这些热爱或许在阻碍他的前进，让他在夜里踽踽独行。他和我去过的地方如此多的重合，并非是为了我，而是图省事见一见这些或许本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看看他本来落入的世界，做一个能展示他本应该接触的生活环境里的那个人，一个将才华真的横溢而出的人。但每一次似乎都只让他感觉到疲累。
　　并非说这些真误了他什么，他现在也并非活得不好，他有个漂亮的媳妇，有个好儿子（或女儿，他妈的，太多人生仔，我老混淆了，但愿是鸡鸡），在武汉早几年就买了套房子。但我还是认为，他可以干得更好。而他是否能活得更好也并非由他掌握，而是由他的爱、他的厌恶、他的理想、他的犹疑和他与我相同的聪明和行动力，再加上，一团空气组合而成。
　　但我的兄弟有为，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似乎我们一样的多情，但他找到了姑娘总是谈起又长又浓的恋爱。似乎我们相同的对某些事情没来由的伤感，可他沉溺得总是比我深。他比我更愤世嫉俗。我并非要分析他，尽管我搞不懂他那蜂蜜加搅搅糖般的脑汁里面到底容纳了什么色彩。我写诗的那几年他也写了诗，在更早的高中时代，在我藏着的一些早年的通信里，还留了他写的几首七律。
　　有为的女人不算少，但也谈不上多。最早知道就是那场冲到操场上的三角恋，付清萍后来他是见到过的，在另一个地方的高三复读班，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正在好，突然发现了她和有为之间的关系。有为也跑到那个地方去了，我们当天晚上在录像厅睡了一个晚上。有为后来说那个女孩和他在包厢里长吻过，然后干干净净地搂抱着睡了一夜。我是不信的。他在杭州为了一个画画的女孩打工，房子租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很热闹。我在他那儿的一个午后一起看了《少林足球》被删节的几个片段，笑到瘫倒在床上。那时候我还没抽过大麻，似乎他抽开抽屉说你要抽一点吗？那里面大概有五斤多，又或是我记错了。
　　有为曾经很爱那个画画的姓王的女孩，否则，他婚后不会因为我走漏了风声而次次怪我。有为结婚的时候是雪灾，那天说好去闹洞房，到了他们在黄州的房子里，到了他们的新房，我们刚要准备开始闹、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至少我并没有闹过洞房的时候，有为一脸严肃地说今天别闹了，正经话，别闹了。我们悻悻地离开了，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该以怎样的方式穿过一个兄弟的婚礼。他的妻子我没有说过几次话，也没有见过几次。和老三的婚礼一样，有为的婚礼也给了我不小的迷惘，这个，以后我再告诉你吧。他结婚的前一天似乎按照西方习惯有个单身男的聚会，我们都喝得大醉，其他人都回家给老婆报道四散去了，我去安排一个姑娘伺候他。两个半醉的人在黄州十分有名的十八坡找了个地方，挑了个姑娘。我吸了很多烟，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女孩开门说他还是不行。我给了钱，把这位还醉着的从未和这类姑娘打过交道的人扶走了。
　　开店时，他谈了最长最知名的一次恋爱，还不小心当了好几次不成功的爸爸，我在《有大乃容》里谈到过的担心我没有生孩子的能力的那个智者就是他了。我很喜欢他谈的那个女孩，很安静，带着一点点高贵，非常给面子地常常被我的笑话逗笑。即使伤心，即使生气了，也让人看过那么欢喜。那一年我们差一点以为他们会结婚。
　　2010-5-20

http://www.heilan.com/periodical/heilan_89/zl_hei.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