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影评：《赛德克.巴莱》——不在的别处

凌丁

《赛德克·巴莱》：不在的别处

Lily

巨石雷光下/彩虹出现了/一个骄傲的人走来了/是谁如此骄傲啊？/是你的子孙啊/赛德克·巴莱！

影片开头三分钟的出草斩首，以子弹与激流中的狩猎奔跑，流畅地再现了史诗的节奏与力量。但神话许诺的光辉和荣耀很快蒙上了太阳旗的阴霾，我们只能间歇地听到那些原始的歌唱、看到星空下的舞蹈、森林霞光中的樱红花……传说的震惊与迷惘迅速张开了斗篷，神话退位，消失在尘埃和灰烬里。

尽管影片大力铺陈了神话般的力与美，但似乎又在说：别迷恋神话，神话会变成传说。

莫那背着中枪的父亲一路奔回寨子，父亲说：“莫那，千万不能让异族人进到部落。”话刚说完，莫那就看见岗哨那边已经插上了太阳旗。从此，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可思议地在赛德克人面前展开，带来了敌意、仇恨和血腥复仇，使他们迅速落入异乎寻常的混乱与恐惧的中。神话的力与美不再是纯粹的，它无法回避传说对黑暗面的揭露。在神话中我们看到的是英雄的功绩，战争酷烈，而流血的只是战斗双方。传说的酷烈却与此不同，它揭开普通心灵无法承受的梦魇——杀戮的恐怖：善良的女子和无辜的孩子被另一群孩子用削尖的竹子杀死；母亲和祖母在孩子们的哀告和呼唤中离开他们集体吊死在树上；年轻的母亲将一个死婴抛下山崖，接着又将襁褓中还在啼哭的孩子也抛下去……为了成全英雄，为了骄傲地活着，妇女们选择去死。问题不在于活着还是死去？问题是，处于其中的人其实就像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别无选择。

电影在无意识中透露的恰恰是我们文化心灵的处境。我们不是十八世纪的欧洲人，无法在现代文明的优越感中离家出走，爱上异族，赋予它浪漫与诗意，以此对抗工业带来的心理不适。我们也不是好莱坞的美国人，为了成全英雄的个性魅力，陶醉在对异族的认同与人道拯救中。《阿凡达》、《与狼共舞》、《勇敢的心》是他们的。我们是谁？在经历了牧场被夺去，竹篱茅舍被轰倒，经济资源被瓜分之后，只要我们还有记忆，只要我们对自己真诚，我们就会意识到：我们其实就是那个异族。因此，当我们为自己而叙述，我们的故事就不可能跟他们一样。

我们在自己的故事中看到了价值的冲突和无法选择。苟且地活下去吗？又还有个彩虹桥那边的梦想。不愿意失去灵魂的家园。战斗地死去吗？又不能承受妇女孩子们的陪葬？活着比什么都好吗？至少电影没有给出足够的说服力。一个选择去死的人，告诉女人，要活下去，生很多很多孩子。生很多孩子，把族人的精神传下去。而族人的精神是什么？是不能骄傲地活就要战斗着去死。战斗是不错的，如果那只是个人的战斗。只能说，如果导演想传达活着比什么都好，选择英雄史诗就是一个错误。而且浓墨重彩的大场面很难处理人生选择这样细腻的问题。

不过，问题到底还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提出来了。我们并没有另外一个别处可以去。活下来的人，失去了彩虹桥，成了讲述者：

怀念过去的人们啊/我来到这里/我曾英勇守护的山林/这是我们的山唷/这是我们的溪唷/我们是真正的赛德克∙巴莱唷/我们在山里追猎/我们在部落里分享/我们在溪水里取水……

赛德克·巴莱在台湾原住民赛德克族词语里的意思是真正的人。“真正的人”是那种词语，像一股电流令血液加速流淌。我们仍然需要倾听神话，通过神话的幻想瞻望另一个更好的世界，现实的这一端也需要并且可能变得更好。

但是，对于幻想，我们也需小心。毕竟美丽的幻想背后，往往是严酷的现实，毕竟一个更好的世界，不能经由幻想抵达，而需要我们一步一步前行，从现在出发。

和了

看完片子，忽然感觉所谓的亡国还是亡种的选择压根是错误的，亡国了，必然亡种，那些在异族文化中成长起来的，再也不是纯粹了，所以从导演的主人翁选择来说，还是要轰轰烈烈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