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卫康 于 2012-10-22 15:04 编辑
我谈谈我的写的第一篇小说《羊事儿》和第二篇小说《蚂蚁》。
《羊事儿》
这篇小说在我脑子里很久了,没有什么其他的动机,只是因为我想捕捉一种已逝时光的气味。这种气味是真实存在的,它隐藏在我记忆中熟悉的山野里,像午后醒来照临的暖阳,让我迷恋,所以我想要把它留下来。写作之前我仔细地回想了和那气味相关的方方面面,觉得可能比较成熟了,便开始动笔写。我写的速度很慢,一万字的小说写了一个多月,每天写一点,或几十个字,或几百个字。但它牵着我的精神,我写之前,要安静地调动自己的情绪,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次过去,等到身体有些发热了,就开始写。写到很顺滑的时候就停下,等明天再写。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因为我只读过小说,几乎没写过,而且我的阅读史里小说占的分量也不大。这个教诲是从我有限的小说阅读中鲁迅的《故事新编》前的序里来的,鲁迅说他写作最忌油滑,要阻滞才能让自己写好(这是我理解的意思,我重新看了一下《故事新编》的序言,仿佛油滑不是这么个意思)。我记在心里,所以一直在写作中寻找一种阻滞的感觉,去感觉的肌理上仔细触摸那些坑坑洼洼,找出粗糙不平的地方,想办法战胜它们。从我个人的感觉来说,战胜阻滞或者冲和阻滞之后的文字,让我自己感觉踏实放心。
写的过程中是有模板和范本在脑子里的,我觉得最大的范本就是契诃夫的《草原》,中学时看这篇小说受到的震动只有以后看乔伊斯的《死者》和特雷弗的《网球场》可以媲美。我也想学习契诃夫,写出那种独特的气味。但是我没有再去重温《草原》,虽然契诃夫的小说集一直放在案头,因为我十分容易受到影响和干扰。所以我不能确定我受的启发和遵循的路径都是来自《草原》的,可能有来自于其他小说而误以为是来自于《草原》的。另外夏多布里昂对大自然景色富有层次和开阔视野的描写也是我所喜欢的,所以在写作中也有意识地往这方面发展。
很不成熟的作品,所以谈不上结构,也谈不上人物。我有意在小说里加入一些隐喻,但是写完回头去看却很恶心,所以我写完之后对自己有这样的反思:
“我曾一度热衷于隐喻,以为它是伟大作品的特征之一,但是现在我质疑了,因为我拙劣地在一篇习作里加入一些隐喻,当时是自鸣得意的,尤其有一种成为自己文字帝国领主的快意。但是若干天后看起来,这个硬生生缺乏润滑性和血色的隐喻显示出的只是作者的一点小聪明和品味的低下。小聪明不是文学的目的,甚至不是一种优雅的方式,尤其是你忙不迭地想在文本里造出一个景观的时候。隐喻和其他的文学手法没有高下之别,运用之妙也无外乎是自然,隐喻有其自身的逻辑,当你没有发觉它自身逻辑的时候,请不要认为隐喻在任何程度上适合自己。作品是作品,不是文学课上的教学模具,所以不独隐喻如此,所有后发的、新奇的文学手法都是如此,它们在文学史上出现的顺序暗合一个写作者的认知顺序,你可以快一些,可以疏一些,但是不要企图超越任何阶段,如果蒙着眼睛讲“超越”,收获的不外乎是一些廉价恶心的造作景观。”
写完之后贴在了论坛上,得到了阿穗和比多、陶北叔等人的鼓励,尤其感谢X,给我很大鼓励。我觉得这篇小说虽然不成熟,但是用情还是比较深的,这是我喜欢的一点,也是我能在写作那里得到的馈赠。
《蚂蚁》
写完《羊事儿》之后,我忽然感觉一种没由来的羞耻感。我觉得我这篇小说能够立得住的原因不在于写作者,而在于题材本身,它新鲜活泼,带着露水气息。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街头那些穿着民族服饰兜售假银饰的那些个大叔大妈,靠着一点噱头贩卖。我很快否定了自己接下来想写的一篇和《羊事儿》题材风格较相近的小说,准备转换题材。这一次的灵感来源于我家附件的一所房子,街坊都传言这是一个被包养的二奶住的。这是我唯一所知道的,我在这个小事的基础上发挥想象,准备写一个少年对性的了解过程和对成人世界的迷惑。事实证明,我写出了前面一个,后面一个主题无力表现。这一时期我看了乔伊斯的《阿拉比》和格雷厄姆·格林的《地下室》,主题都是关于儿童面对成人世界的,坚定了我的想法。实际上我的这个想法来自于更早之前所看的余华的那本小册子《现实一种》,里面弥散的描写血腥暴力和恶心的恶趣味打动了我,让我也有一写的冲动。
写作之前,我的准备比前一篇更精细,我甚至还拟好了大纲,接下来就像是往框架里填装水泥一样,每天写几百字,虽然从下笔到完成隔了几个月,但是主要部分只用一个多星期完成。写作中我遇到最大的问题莫过于想象力的匮乏,我没有在懵懂之时和一个少妇进行过性接触,所以我只能依靠自己拙劣的想象,无论如何的都无法写的让我自己满意,但好歹是写完了。小说中没有什么有光泽的细节,它们都想竭力去表现主题但都显得苍白,我唯一感到满意的地方是王少林在后门杀鱼时妈妈的对话。
写完之后贴出,大家都觉得不好,主要意见是题材过于陈旧,我写作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写完之后我开始思考小说题材的问题,我觉得所有的题材都被人写过了,甚至都被人写到巅峰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情节上、题材上花心思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真正珍贵的是各人自身的生活,所以写作者应该珍爱自己的生活,了解自己的生活,这才是独一无二的。工业社会最大的问题就是高重复率,所以在工业社会里保持独特是重要的,也是难得的。循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我觉得要成为一个好的写作者,最好应该成为一个生活的艺术家,最不济也要成为一个生活的观察家,这样才能写出好的作品。所以我让自己放松一些,先去做一个生活的观察家,再去做一个生活的艺术家,到这个时候,写多写少,甚至写或不写,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这是我自己的一些想法,但是没有人来告诉我这是对或者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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