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林伽 于 2013-1-28 22:57 编辑
高天三十六了，今年是他经历的第三个本命年。几年前，他的一个高人朋友就指点说，今年是高天命中最不寻常的一年，要么峰回路转青云直上，要么就有血光之灾生命之虞，至于怎么把握，全凭他的造化。他在一个单位专门负责对外跑业务，跟他搭档的是他多年的同学兼好友李飞。高天不怎么爱说话，工作踏实，而李飞善于言谈交际，能够轻松应付各种场面。虽然两人实际地位和待遇没有什么分别，但给人的印象总是高天是李飞的下属。高天心里一边安慰自己，把一切归咎于性格不同造成的命运，同时又非常嫉妒和怨恨李飞，一方面，他在暗中也希望自己能够变成李飞那样的人，渴望自己变得受欢迎，拥有声望和地位。他们俩经常在外面给公司跑生意，出于工作需要，对方一般会悄悄给两人塞很多回扣，但是给李飞得多，给高天的少。高天看到别人送钱过来照拿不误，把它当作自己应得的报酬，没有丝毫愧疚，心里却非常厌恶李飞拿人家的回扣，觉得这是李飞人品有问题，是他一生的污点，所以他每次都会偷偷把李飞拿了多少回扣的证据记录下来。然而他从来没有当着李飞的面说过这些，他们表面上和私下里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这天下着小雨，一行人穿着黑西装庄严肃穆地参加一个葬礼。每个人都表现得如丧考妣。一个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指天画地异常夸张地表达着她的悲痛，在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她还几次三番地和拿骨灰盒的人争抢，恶狠狠地撕咬咒骂旁边的人。过了很久老太太终于筋疲力尽昏厥在地，她的儿女们连忙把她抬在事先准备好的救护车上走了。高天和李飞打着伞，和留下来的家属们握手致哀，温情脉脉地互相劝慰。葬礼完了之后，他们二人立刻恢复到平时的状态，若无其事地去俱乐部打台球。 这之前几天的一日，正好高天三十六岁生日。他和往常一样在单位上班，本来没有事情做，快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通知说让他晚上加班，他心里很不乐意，却还是答应了。下班后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偌大一个办公室里面只剩下高天一个人。他关掉所有的灯，坐在落地窗前面，看外面逐渐亮起的灯火。 正当他准备开始工作的时候，所有的同事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到办公室里，一起祝贺高天生日快乐，连办公室领导那个老头子也来了。他们带来了蛋糕和酒 ，纷纷祝贺高天，张罗着给他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他完全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都是李飞的主意，他知道今天是高天的生日，如果没人提醒，高天肯定会一个人回家，平平常常地度过这一天，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让他留下来，和大家给他一个惊喜。办公室瞬间变成了高天的生日派对，善于制造气氛的李飞让他的生日变得热闹非凡。大家一起玩到深夜，高天不断举杯，不断喝酒，酩酊大醉，李飞开车送他回家。 这天晚上，办公室领导老头子也喝了不少酒，回到家以后胃里面难受，儿女给他打了洗脚水，他打开电视扇着扇子一边看百家讲坛一边泡脚。家里人都睡了，电风扇在旁边呼呼吹着，老头昏昏欲睡，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眯起眼睛，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突然，老头的手不动了，扇子掉在了地上。 办公室主任死了。死因是突发性心肌梗塞。他的职位空缺了出来。领导找高天和李飞谈话，说这个职位目前考虑他们两人来接替，具体由谁来接替，要等单位作出研究后才能决定。 高天心怀忐忑地回到办公室，暗自盘算怎样拿到这个升职的机会。这天下班时李飞照样约他一起打台球，他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说他休息一会，然后自己回家。李飞自己回去了。高天拿出平时藏在抽屉里的李飞拿回扣的证据，悄悄来到领导办公室，向领导汇报李飞接受回扣的情况，领导和颜悦色地接待了他，并表示下来一定严肃调查处理。高天走后，勃然大怒的领导立刻给李飞打了电话，告诉他高天检举揭发他的经过，责问他怎么会让高天知道拿回扣的事，李飞感到非常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天辉在背后来这么一手，他告诉领导，这些事一直都是他们两人在做，而且高天自己也拿了回扣，所以他没把高天当作外人隐瞒。原来李飞拿的那部分回扣还有一份是进贡给领导的，不过高天并不知道。领导告诉李飞，如果高天再往上反映，他们两人都得被查出来。他做事这么不小心，还是不要继续干了。 第二天，领导给李飞一笔钱，然后找借口辞掉了他。同时被辞掉的还有一心以为自己除掉了障碍正在做升官梦的高天。高天百思不得其解，闷闷不乐地收好东西回家。他告诉他妻子，自己被辞掉了，妻子并没有安慰她。他一点也没有感到愧疚，打电话给李飞，也总是被按掉。高天一点也想不明白，接连几天呆在家看招聘信息投简历，要不就是坐在沙发上喝酒看电视喂鱼。他妻子觉得他眼看四十岁了，事业还是看不出什么头绪，现在又丢了工作，房子的贷款一时也还不上了。她看着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高天非常恼火，终于忍不住和高天大吵一番然后一声不吭回娘家了。高天一个人被扔在家里，饿了就吃泡面喝酒，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睡觉，思索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鱼长时间没人喂，全都饿死了。 李飞被辞退之后拿着钱飞去庐山旅游，当地一个过去的生意伙伴派人接待了他，还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美女公关做他的伴游，带着他游山玩水。优美的风光和身边的美女让李飞暂时忘记了苦闷，他甚至有点喜欢上了那个公关小姐。几天之后，李飞终于告诉这个老板被辞退的经过，并提出到他这里来工作的请求，不料对方却客气地回绝了他。他闷闷不乐地回到这个城市，删掉了手机里公关小姐的号码。 这天晚上，李飞来找高天，帮他收拾了几天堆积的生活垃圾，拿出酒两个人一起喝。李飞特地下厨房弄了几个高天爱吃的菜。高天稍微感到丝毫不安，没敢问李飞事情的原因，两个人一声不吭喝酒。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李飞突然毫无征兆地拿下来高天家墙上的那杆古董猎枪，把有些醉意的高天按到沙发上一顿痛打，然后他扔掉手中的猎枪扬长而去。被打昏的高天从黑暗中醒来，闷头哭了很久。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高天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去拜访他那位隐居的高人朋友。这位高人一个人住在很高的山上，他找了片树林盖起了围墙，自己建了一个山寨气象站，上面还架了电网把自己围在里面,他是个颇有名气的诗人和画家，但是他几乎没有人际交往，一直把自己锁在山里，仅凭一根小小的电话线维持着和世界的一点点微薄的关系。高天来到高人的山上居住，受到高人恬淡如水的接待。高人每天带着他打坐参禅，吃素念经，帮他记录气象站里的各种数据，根本不让他有张口的机会。高人告诉高天，今年正好是高天八白飞星入命，又碰上白虎天刑贵人截路空亡，该当是诸事不利，丢了官职还是轻的，弄不好性命难保。高天慌了手脚，忙问他有没有化解的方法，高人却说，各个方位都不利，基本上没有避的方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他让高天住下来，每天看看佛经，继续在山寨气象站里面打发日子。一天深夜他耐不住寂寞去找高人聊天，却偷听到高人正在打色情电话，淫靡之声不绝于耳。他突然对这个高人产生了难以扼制的厌恶和鄙夷，心里打定主意找个借口离开。 第二天他准备辞别高人下山，谎称自己感觉罪孽深重，想要到色达五明佛学院去朝圣，洗涤自己的灵魂。高人告诉高天，如果心中真的有坚定的信心，可以去朝圣，不过色达方位与他相克，最好不要到那边去，他觉得高天可以去德格印经院，顺便可以随喜布施，印造一些经书积累功德，说不定对他有用，他告诉高天自己熟识的一个德格印经院的高僧，说如果高天去可找这个人接待。拜别了高人，高天一心想离开这个地方，但他并没打算自己要去哪，下山的路上他突然想起高人的指点，决定去德格超生。他准备磕长头一路从这里磕到德格，坚持了没几个他就腰酸背痛，而且他害怕世人炯炯的目光，就放弃了，买了票坐车去德格。到了德格，他找到高人介绍的喇嘛，交给他一本金刚萨垛忏悔业障仪轨，让他和众多修行人一样住到山上碎石搭建的仅可容身的小石屋闭关房里面闭关修习观想本尊。他问上师，要修行到什么程度，在这里呆多久。上师告诉他，直到你可以清楚地看见本尊菩萨的脸。藏地寒冷，每天的食物都很单调稀少，只有一把糌粑一杯开水，唯一可以御寒的东西是一张不知道多少人盖过已经成了破棉絮的毯子。高天每天就钻在这堆破棉絮里面紧闭眼睛竭力观想本尊，可是脑海里本尊的形象还是很模糊。这里的人都忙于精进修行，没有人和他答话，那些藏人觉得他是个外来者，刻意对他保持着警觉和戒备，对他态度生硬冷淡，存心排斥他。修习了几天高天没有感觉到丝毫和本尊相应的征兆，他闻到自己和那群藏人一样身上开始散发出牲口一样的气味。心灰意冷觉得无趣，再次产生了离开的念头。他拜别了喇嘛，准备只身前去色达。 高天琢磨着喇嘛的话下了山，来到山谷的时候迷了路。他觉得自己应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花时间去仔细思索自己的来龙去脉，趁着深夜的月色他爬到了高山的顶上，对着远处的地平线他打坐入定，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冥冥中他觉得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预示，一直到天渐渐发蓝，变亮，星辰落下，太阳出来。他出了定，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轮红日从天的尽头激昂悲壮地一跃而起，霎那间地上一切众生万物都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在晨曦中，他看见远方的路上，一位穿着现在都很少见了的传统藏袍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后背着一把锡塔琴，骑着一头白牦牛缓缓向这边走来。他们离高天打坐的山头越来越近，从山下面经过，高天才看清楚，这位老太太居然没有腿，从膝盖以下的裤腿被挽成一个结扎在一起。高天一下子觉得自己开悟了。高天顺着老人去的方向走下去，他相信自己最终能到达色达。他朝着那条路的尽头走去，一直走了很久，一路上除了莽莽荒原，头顶空中偶尔掠过的野鸟，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座高山脚下，他准备翻过那座山。当他爬到半山腰时，他坐下来准备喘口气，这时他看见对面前方远处有人身上背着东西，正在朝山下走来。许久没有见到活人，没有开口说话的高天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朝那帮人打招呼，兴奋地爬起来朝那些陌生人跑去。谁知那帮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朝后面的人嘟囔了几句什么，那些人丢下东西拼命往来的路上跑回去。高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朝他们追过去。这时，那群莫名其妙逃跑的人中的一个停了下来，卸下肩上的枪装好子弹，瞄准了高天扣动扳机。高天的脸定格在了那个喜悦的表情上面，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那群人慢慢走回来，重新捡起来他们扔在地上的猎物，跨过高天的身体朝山下走去，没有人朝高天多看一眼。李飞和大肚子的高天老婆在一座庙里烧香礼拜，庙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高天老婆想到庙里四处走走，两人到处走动。来到寺院后院。李飞不胜恭敬地拿出香火钱塞进功德箱，搀着高天老婆四处走动，高天老婆看着院子里一棵形状奇特的树出神。李飞问她怎么了，高天老婆文李飞有没有看见什么，李飞说什么也没有看见。高天老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告诉李飞，她感觉到这棵树上曾经吊死过人，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衣服，光脚穿着一双白鞋。李飞睁大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哗啦啦一阵响动，两人惊恐地朝后望去，无数野鸟从寺院的屋脊上惊起，腾空而去。
电影剧本 凶年 成品 第一场 日 外 墓地。天气异常阴郁，这天下着小雨，一行人穿着黑西装庄严肃穆地参加一个葬礼。每个人都表现得如丧考妣。 日 外 李飞和高天二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片头。 第二场 日 外 一个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指天画地异常夸张地表达着她的悲痛。高天和李飞不知所措，想上前搀扶，被老太太撕打。 日 外 在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她还几次三番地和拿骨灰盒的人争抢，恶狠狠地撕咬咒骂旁边的人。 第三场 日 外 老太太还在继续挣扎，过了很久老太太终于筋疲力尽昏厥在地。 日 外 她的儿女们连忙把她抬在事先准备好的救护车上走了。 日 外 救护车扬长而去。 第四场 日 外 高天和李飞打着伞，和留下来的家属们握手致哀，温情脉脉地互相劝慰。 李飞：节哀，节哀。 亲属哭得越发大声。 高天点点头。脸上故作悲痛地和家属握手。一个家属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一把鼻涕一把泪统统擦在他手上。高天十分尴尬。 第五场 日 外 高天坐在车上，李飞开车，高天拿出一叠cd选了一张放进音响。 音乐声响起。巴奈的《白米酒》。 第六场 日 外 在一个十字路口车停下来，瓢泼大雨打在车玻璃上，雨刷不停摇晃。 第七场 日 内 两人在台球桌旁打球，时而在记分牌上划一道。 第七场 快速闪回 两人坐飞机坐火车各种交通工具奔波忙碌，与各式各样的人握手签字，谈生意。 第八场 闪回 高天用闷闷不乐的眼神悄悄打量李飞，李飞没有发觉。 第九场 闪回 生意对方送给他们回扣，李飞和高天接受了他们的红包。李飞若无其事地装上。高天耿耿于怀。 第十场 闪回 李飞地给高天一个信封，高天看了看，里面是一叠钞票，高天装起来。 闪回 半夜，宾馆。李飞熟睡的时候高天悄悄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把今天的收入所得计帐，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日期和他们收受回扣的账目。暗色的灯光照在高天的脸上，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显得有阴郁。 第十一场 日 内 高天坐在球桌旁发愣，李飞端着饮料过来递给他。高天回过神来。 李飞：想什么呢，一直愣愣的。 高天：人死了以后，能知道生前不能知道的那些事么。 李飞：谁都没死过。怎么会这么想呢？ 高天：我想起来那些故事和传说，像武大郎，他死了自然知道是潘金莲害死了他。他的鬼魂是怎么知道的呢？ 李飞笑。 李飞：起来打球啦，想那么多干什么。 第十二场 日 内 李飞端起球杆，拍拍他的肩膀。高天起身来到球桌边。两人重新开局。 第十三场 日 内 特写，李飞开球。 日 内 特写各种颜色的桌球无声地在绿色绒布上滚动。 日 内 特写，高天拿起球杆，瞄准，发球。 日 内 一颗不应该被打进的球被撞进球洞。 高天的嘴角咧了咧，似乎很不屑。 李飞：运气不佳啊。 高天：今儿手气不好。 第十四场 日 内 高天的单位，和往常一样在单位上班，坐在座位上发呆。四周有人来回走动，有人接电话，一派繁忙景象，高天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显得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第十五场 日 内 一个人拍拍他，高天回头，那人指指经理办公室，示意有人叫他。 日 内 高天离开座位。 第十六场 日 内 办公室里，主任告诉他，晚上让他加班，递给他一叠材料。高天坐在主任对面的椅子上，翻看着厚得夸张的一堆资料。 主任：今晚就拜托你了，本来不该是你的活，可是孩子闹着让我带他去看球，没办法。给你双份加班费，就算帮我一个忙吧。 高天：没事，反正晚上我也没什么事情。 主任对着高天一笑表示感谢。 第十七场 日 内 高天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心情很不好，脸上阴云密布，回到座位，狠狠把材料甩在桌上。 第十八场 日 内 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陆续离开。 日 内 只剩下高天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玩打火机，从桌上找出一张纸，撕成长条点燃。一条条放进烟灰缸里。 特写 烟灰缸里即将熄灭的纸条，正好是报纸上面印着的“恐怖”两字。 日 内 他关掉所有的灯。整个房间一片黑暗。 第十九场 夜 内 他坐在玻璃窗前，外面灯火阑珊。 第二十场 夜 内 他动了动，准备开始工作，突然灯被打开。 夜 内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从外面进来。大家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高天。 办公室同事：生日快乐！ 高天有点不知所措。 夜 内 李飞拿着香槟和蛋糕出现。 李飞：祝我们的寿星寿比南山。 众人笑。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高天的桌子很快就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堆满。 第二十一场 夜 内 大家一起祝贺高天生日快乐。李飞打开香槟酒朝大家喷洒，办公室领导，那个老头子也来了。大家对他打招呼，老头子神采奕奕笑容可掬地朝大家还礼。 领导：高天的生日啊，大家都来给他捧捧场，热闹热闹。 李飞到了一杯香槟给老头，老头拿着酒杯放在一边。 领导：我是老头子了，你们年轻人的这些东西我玩不来。 李飞：那可不行，今天寿星的酒，不会喝的人也要喝几口。 大家：对，您就喝点。 领导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 第二十二场 夜 内 高天被人簇拥着，有点晕。他看了一眼日历牌，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生日。 第二十三场 夜 内 办公室瞬间变成了高天的生日派对，善于制造气氛的李飞让他的生日变得热闹非凡。李飞和几个男同事给办公室挂上了充满温馨气氛的丝带，还拿出彩条朝大家喷射。大家笑着躲避。 夜 内 很多人都朝高天举杯，高天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笑吟吟和大家举杯。 某同事：生日快乐！ 高天：同喜同喜。多喝点，谢谢大家捧场。 第二十四场 夜 内 高天很激动，和李飞在一起，两个人搂在一起唱歌，《友谊万岁》。 夜 内 高天一边唱一边悄悄打量李飞，李飞浑然不觉。 夜 内 高天看见平日冷若冰霜的一个女同事正在偷偷瞧自己，借着几分酒力，高天朝那个女同事走去，和她搭讪。 女同事：生日快乐啊，寿星。 高天：玩开心一点就好。 高天看了一眼李飞，他正在和几个男同事划拳。他和女同事找了个地方坐下。 高天：今年我本命年。你知道吗，我从小特别怕过生日。 女：为什么？ 高天：小时候每到今天，我妈就要数落我，说多少多少年前的今天，她犯了个大错误，把我生下来。每年都要说，我有心理阴影。所以到现在我都很自卑，觉得我是一个错误。 女同事莞尔一笑。 女：没看出来。 高天：被你看出来还了得。 夜 内 男同事们叫高天过去。高天用眼睛询问女同事，女同事整理自己的头发，点点头朝他迷人地笑。高天心花怒放，高天感觉自己仿佛感染了李飞的气质，也成了富有魅力的男人，兴高采烈来到男同事中间。 第二十五场 夜 内 高天和大家划拳，不断举杯，不断喝酒，酩酊大醉。 夜 内 众人都散了，只剩下高天和李飞两人。李飞搀起高天离开办公室。 夜 外 李飞打开车门，把不省人事的高天架进去，开车送他回家。 第二十六场 夜 外 车启动了，高天在车上埋着头，打开车门跑到外面去吐。 夜 外 李飞从另一侧车门出来，扶他到后面坐。 第二十七场 夜 内 这天晚上，办公室领导老头子也喝了不少酒，踉踉跄跄打开家门。 夜 内 老头进门，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老头的儿子从卧室出来。 儿子：回来了，爸。 老头：嗯。 儿子：我给你打点洗脚水？ 老头点点头。儿子去打洗脚水。老头有些不舒服，拿遥控器打开电视。儿子把洗脚水放在他脚底下，老头脱了鞋，扇着扇子一边看百家讲坛一边泡脚。 第二十八场 夜 内 家里人都睡了，电风扇在旁边呼呼吹着，老头昏昏欲睡，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眯起眼睛。 夜 内 老头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突然，老头的手不动了，扇子掉在了地上。《百家讲坛》里易中天正在殚精竭虑地描述一段添油加醋的历史。 第二十九场 日 内 高天和李飞两人在领导办公室，两个人拘谨地坐在领导面前。 领导：周老这一走，销售处长这个位置暂时就空缺了。你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单位紧张时期，岗位不能没人来负责主持工作。 高天：嗯。 李飞看看他。 领导：目前我们的研究决定是，暂时从你们两人中间考虑，谁来接替这个岗位，要等一段时间，我们研究之后才能作出决定。你们是我们单位的精英嘛，年富力强，工作效率高，踏实肯干，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高天和李飞同时点点头。 第三十场 日 内 高天心怀忐忑地回到办公室，打开笔记本电脑假装看屏幕，暗自盘算怎样拿到这个升职的机会。 第三十一场 日 内 下班时李飞照样约他一起打台球。 李飞：别忙了，收拾收拾走吧。 高天：干嘛？ 李飞：打球哇。 他表现出不舒服的样子，说他休息一会，然后自己回家。李飞自己回去了。 第三十二场 日 内 高天等大家都走散之后，打开抽屉，拿出那个账本。他拿出笔，在所有黑色字的帐目上划过，暗自盘算着如何进行下一步。高天抬头看看表，喝了口水稳了下神。 第三十三场 日 内 高天拿出平时藏在抽屉里的李飞拿回扣的证据，悄悄来到领导办公室。 日 内 高天敲门。进去。 第三十四场 日 内 他向领导汇报李飞接受回扣的情况，领导和颜悦色地接待了他，并表示下来一定严肃调查处理。 高天：我想反映一个情况。 领导：哦？说来听听。 高天：这个恐怕不大好说，您自己看吧。 高天递给领导那个笔记本。领导慢慢翻看着。 领导：这是什么帐？ 高天：我和李飞平时在外面经营业务，经常会有客户为了生意给我们回扣，一般都是李飞代表我们去收这笔钱，这是这几年来李飞在外面收受回扣的详细帐目。 领导勃然大怒，把笔记本扔在桌上。 领导：岂有此理！数额这么多，触目惊心啊。 领导脸色缓和下来。 领导：谢谢你提供的这个情况，这个……下来我一定派人严肃调查处理此事。 高天魂不守舍。 高天：啊，这样。 领导：你先回去吧，这个事情，不要对外面人讲。 高天：知道了。那我……告辞啦。 领导点点头。 第三十五场 日 内 送走高天，勃然大怒的领导立刻给李飞打了电话。李飞在车上接电话。 李飞：喂。 领导：你在哪？ 李飞：我快到家了。 领导：刚才高天到我办公室来了。 李飞：哦，说什么？ 领导：他给了我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是你们这几年拿的回扣的账目。我没想到你做事会这么马虎，怎么会让他知道？ 李飞神色严肃起来。 第三十六场 李飞感到非常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高天辉在背后来这么一手。 李飞：是这样。因为所有业务都是我们两个人在跑，他和我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我想瞒不住他也没必要瞒他，这些都是我们一起做的。而且我也给他一份了，怎么还会出这档子事。 领导：你的都是什么朋友！再这样要是他往上反映，我们两个都得完！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连这个都没学会？ 李飞垂下头，很久没吭声。 领导：你有没有在听？ 李飞：我在呢。我真是没想到。 领导：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继续干了。 领导愤怒地挂掉电话。李飞放下电话，揉揉眼睛。气愤地锤打方向盘。 第三十七场 日 内 第二天，领导办公室。领导和李飞面对面坐着，领导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扔在桌上。 领导：我需要的是一个做事可靠滴水不漏的人。你去吧。 李飞拿起信封，也没有数，装在衣服里离开办公室。 第三十八场 日 内 同时被辞掉的还有一心以为自己除掉了障碍正在做升官梦的高天。办公室。领导同样给高天一个信封。 领导：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这里工作了，这是三个月的薪水，去收拾一下东西，很快会有人来接管你的地方。 日 外 高天在路上走，低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十九场 日 内 高天家。高天打开门，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球赛。高天妻子脸上敷着面膜从里间走出来看一眼，又进去。 高天妻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高天：嗯。 高天妻子：一会我要去趟我妈那。 高天默不作声。 高天妻子出来看着他，仍旧在那里打扮。 第四十场 日 内 高天打电话给李飞，也总是被按掉。 第四十一场 日 内 高天一点也想不明白，坐在沙发上喝酒看电视喂鱼。 日 内 他打开电脑，抽着烟翻看招聘信息，把简历一份一份按照上面的地址发送出去。 夜 内 高天仍旧坐在老地方，一点也没有挪窝。他打开收件箱，并没有新邮件，他关掉又开，重复多次。 夜 内 高天妻子回来，开门发现高天已经在沙发上睡了。 第四十二场 日 内 早晨，高天妻子满腹怒气，把他推醒，高天睁开眼睛看了看又睡了。高天妻子愤怒地摔门进了卧室。高天质是动了动，盖好毯子。 日 内 她看着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的高天非常恼火， 硬把高天拉下来。睡眼惺忪的高天只好从沙发上坐起来。 高天妻子：都多少天了，你这样一声不吭趴在这。 高天：你别管我行不行。 高天妻子：看你这副德性。 高天：我怎么了？ 高天妻子：你看这就快四十岁了。房子的贷款还没有还完，下个月还得交。这下丢了工作，我们吃什么？啊，你说，你让我们吃什么？ 高天：我已经在找了。 高天妻子冷笑。 高天妻子：我看到你每天趴在沙发上看电视，喝酒。 高天：我真的在找。等消息。 高天妻子：至少你不要像个死人一样，在这里一动不动好不好？ 高天：我困。 说完高天继续躺下去睡。他老婆忍无可忍，回卧室收拾东西。 日 内 高天妻子收拾衣物，拖着箱子出来。 日 内 高天妻子打开门，拿着箱子出去。高天假装睡觉，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等妻子走后，高天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一罐啤酒慢慢地喝。 第四十三场 日 内 高天一个人被扔在家里，饿了就吃泡面喝酒，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睡觉，思索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日 内 很多天过去。桌上啤酒罐，烟盒，方便面盒子堆了一大堆。高天还是原来那个姿势。 日 内 鱼缸里面。鱼长时间没人喂，全都饿死了，一条条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 第四十四场 日 外 李飞去庐山散心。机场。李飞拿着行李走出来。一个熟人在朝他招手，李飞朝那人走去。那人接过李飞的行李，两个人朝外走。 李飞：好久不见。 熟人：是啊，这次到这边准备玩几天？ 李飞：不一定呢。 熟人：没关系，既然来了，一定放开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李飞：麻烦了。 熟人：瞎客气什么。到车上说。 日 外 两个人到了车前，那人把行李放到车上，两人上车。 第四十五场 夜 内 酒店那个人给李飞接风，摆了筵席。几个人给李飞敬酒。李飞神情忧郁，频频和人碰杯。 熟人：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客人，无论如何也要让你玩好。 李飞点头致谢。 熟人：我给大家介绍过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李飞先生。 熟人给他介绍一个女子。 熟人：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徐小姐，这几天你在庐山玩，就由她来照顾你，带你到庐山到处走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庐山是没办法玩遍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和我们这位徐小姐一起到处看看。 徐小姐端起酒杯，和李飞碰杯。 徐小姐：就承蒙您的关照了。 李飞醉眼如丝，朝徐小姐笑笑。 第四十六场 夜 内 公关小姐扶着大醉的李飞回到下榻的宾馆，关上门，帮他宽衣。 夜 内 李飞伸手搂住她。 第四十七场 夜 内 电视机空在那里哗哗演着，李飞和公关在缠绵。 特写 电视机里面播放着90年代那种沙滩美女的卡拉ok，后面传来李飞和那个公关炽热的喘息声。 第四十八场 日 外 公关带着李飞在庐山的山路上走着，拉着李飞的手。 日 外 在一处景点前，公关把手机交给过路人，请他给两人合影。 公关：帮我们拍张照片好吗？ 路人拿手机摆弄。 路人：按哪个？ 公关接过手机演示给路人看，李飞看着她，突然觉得她很可爱。 公关：好了以后按这个。 公关搂着李飞的脖子作亲密状，李飞笑得很不自然。 日 外 两人坐在古树下面，公关给李飞买了饮料，帮李飞擦汗。李飞笑，拉着公关的手继续爬山。 第四十九场 日 内 李飞在熟人的办公室里。两个人面色凝重。 熟人：我猜出来你大概有事瞒着我。 李飞：初来乍到的，我不好直接跟你讲。 熟人：那是你见外了。 李飞：其实我这次是来投奔你的。 熟人：哈哈，想跳槽？ 李飞：我被朋友使坏，丢了饭碗。要是你不嫌弃，我可以不可以到你这边来做事？ 熟人面露难色。 熟人：我这里也是小规模的生意，不像你，做大事做惯了，难免会觉得碍手碍脚。最近经济不景气，我还一直想裁掉一些人，压缩人员规模，这恐怕…… 李飞：薪水好谈，你看着给。 熟人：我跟你多少年的朋友，我们不谈这个。只是现在你提出来，我真的很为难。 李飞：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 熟人：正因为你我是朋友，我才敢跟你照直了说。我是怕耽误你的前程，到我这里来，只能暂求一个安稳，长远看，实在没什么发展。你还年轻…… 李飞：我明白。 熟人：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没关系，既然过来了就多玩两天，在庐山这边，我好歹还是可以照顾到你的，想呆多久都可以，吃住一切不用操心。庐山这段时间风景最好，再往后天气就凉了…… 李飞：你都款待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熟人：哈哈哈哈……（小声地）陪你的姑娘怎么样，还满意吧？ 李飞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无比厌恶。 李飞：她是个好姑娘。 熟人：哈哈哈哈…… 第五十场 日 内 李飞闷闷不乐地回到住处，开打门进去，发现公关小姐正坐在他床上吹空调。 李飞脱下衣服关上门，发现公关小姐给他买了很多水果，还帮他干洗了外衣，就挂在门上。 日 内 李飞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受，抱了抱公关小姐。 公关：帮你把外衣熨了，你穿穿看，还有哪不平整。 李飞：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公关：下午带你去牯岭镇？ 李飞：我有点累了，不太想出去。 公关：怎么，不舒服？ 李飞：没有，就是累了。 公关小姐摸摸李飞额头，并没有发烧，这才放心。 李飞：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公关：怎么了？ 李飞：没事，想多睡会。 公关：晚上过来找你？ 李飞：明天吧。 公关：明天带你去牯岭镇，那里有好多很好吃的东西。 李飞：好。 公关：早上我来叫你，不许赖床。 李飞：好。 公关：那我走啦。 李飞：嗯。 公关站起来，打开门准备走。 李飞：你过来。 公关回来，坐在他床边。 李飞抚摸着她的头发。 李飞：你是个好姑娘。 公关：呵呵，神经病。我走了啊。 公关离开房间，关上门。 第五十一场 日 内 李飞拿起水果刀削苹果吃，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屏幕是公关照的两人的合影。是公关发来的消息，他打开：“喜欢你，傻瓜。”他删掉短信。 日 内 李飞收拾好行李，叫前台找部出租车来。 李飞：前台吗，帮我叫一部出租车。 第五十二场 日 外 飞机起飞。 日 内 李飞坐在飞机靠窗的座位上，关掉手机，戴着耳机听音乐，望着舷窗外发呆。 第五十三场 日 内 公关小姐在宾馆大厅打李飞电话。 第五十四场 日 外 刚下飞机的李飞打开电话，看到许多未接来电，都是公关打来的，他关掉电话，开车回家。 第五十五场 日 外 在十字路口红灯，李飞停下车，重新开机，发现很多条公关小姐发来的消息，他没有读就全部删掉了。半晌，他又删掉了公关小姐的电话。 第五十六场 日 外 李飞开车去高天家， 日 外 车转进小区，路上碰见拿着行李边哭边走的高天老婆，他帮高天老婆拿好行李放在车后座。 日 内 高天妻子坐进车里面，一言不发。 第五十七场 日 外 李飞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高天老婆不回答。 李飞：怎么了？ 高天妻子：…… 李飞：你们吵架了？ 高天妻子：我要去我妈那。 李飞发动车子。 第五十八场 日 外 路上高天老婆告诉李飞高天丢了工作，李飞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李飞：多久没回去了？ 高天老婆：…… 李飞：高天呢？ 高天老婆：在家呆着。 李飞：没上班？ 高天老婆：他不用上班了。 李飞：噢。 高天老婆：怎么回事？ 李飞：没什么。 高天老婆看着他。 李飞：这事情说来话长。 第五十九场 日 外 半路上，高天老婆改变了主意。 高天老婆：我不想回去了。 李飞：想去哪？ 高天老婆不说话。 第六十场 夜 内 李飞家。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 夜 内 高天老婆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解开浴袍躺在李飞床上。 第六十一场 夜 内 这天晚上，李飞来找高天。李飞敲门，神情疲惫的高天打开门，看到李飞有点惊讶。李飞进去，看到满房间都是几天来的生活垃圾。高天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夜 内 李飞帮他收拾了几天堆积的生活垃圾，把鱼缸里的死鱼捞出来扔掉。 夜 内 李飞从冰箱里拿出酒，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起喝。 李飞：吃饭没？ 高天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李飞起身去厨房。 夜 内 李飞打开冰箱，拿出所有能吃的东西。 第六十二场 夜 内 厨房里丁丁当当不绝于耳，李飞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弄了几个高天爱吃的菜。 第六十三场 夜 内 李飞把菜端上来，高天稍微感到丝毫不安，没敢问李飞事情的原因，两个人一声不吭喝酒。 第六十四场 夜 内 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靠在沙发上默不作声。 夜 内 李飞突然毫无征兆地拿下来高天家墙上的那杆古董猎枪，把有些醉意的高天按到沙发上一顿痛打，虚弱的高天根本没有机会还手。 夜 内 高天被打得瘫在沙发上，李飞拿着猎枪瞄准高天，模仿射击的声音，然后他扔掉手中的猎枪扬长而去。 第六十五场 夜 内 高天醒来，趴在沙发上哭。 第六十六场 日 内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高天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去拜访他那位隐居的高人朋友。他收拾好东西，离开家。 日 内 在长途汽车上，高天发消息给妻子，等了许久也不见回音，他失望地关掉手机。 第六十七场 日 外 高人一个人住在很高的山上，他找了片树林盖起了围墙，自己建了一个山寨气象站，上面还架了电网把自己围在里面。他养着条牦牛大小的藏獒，每天带着藏獒扛着猎枪警觉地在山里面转来转去。 日 外 他来到高人的山上，一路上林木郁郁葱葱，小路百转千折。 日 外 高人恬淡如水的站在庄园门口。 日 内 高人和他坐在宽敞的大厅里，焚香品茗。高人背后是山一样高的书架，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古琴。 日 内 高天拿着茶碗不知如何是好。 高人：茶怎么样？ 高天：很热。 高人微微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日 内 高人带他到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除了一桌一床一凳，整个房子犹如雪洞一般别无它物。 高人：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就叫我一声。 高天点头，唯唯诺诺。 第六十八场 夜 内 客厅里没有灯光，只有月光照进来。高天学着高人的样子盘膝打坐，闭目养神。高人带着他参禅。 第五十六场 日 外 一大早，高人带着高天来到佛堂，摇铃念经，高天随着他三跪九叩，腰酸背痛。 日 外 高人带他去自己的山寨气象站，给他一个笔记本，叫他记录气象站里的各种数据。 日 外 高天爬到高高的风向仪上面，观测风向。 第六十九场 夜 内 几天后的晚上，高天仍旧和高人一样盘膝打坐。在气象站劳碌了一天，高天浑身疼痛，几次打坐都坐不稳。高人终于发话了。 高人：你一来我就看出你身上有晦气。 高天：你看出来？ 高人颔首。接着高人站起来。 高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让你跟我打坐参禅，去气象站吗？ 高天：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高人：看来你悟性还算不错。我就是要锻炼锻炼你，念经诵咒来消除你身上的晦气。 高天：看来你都知道我碰到什么事了。 高人：大概能窥其一二。不妨讲讲。 高天开始对他诉说自己最近的遭遇。 闪回 高天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片断。 夜 内 高人点点头。 高人：看来我料想的没错。我早告诫过你，今年是你命中最不寻常的一年，要么峰回路转青云直上，要么就有血光之灾生命之虞。至于怎么把握，全凭你的造化。看来，事情比较麻烦。 高天点点头。 高人：这样吧，改天挑个良辰吉日，我给你卜一卦。 第七十场 夜 内 高人选了个良辰吉日帮高天扶乩排盘，推算命理。屋子里的气氛颇有些神秘，高人焚上香，净手拈香祷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开始扶乩。 夜 内 木棍在沙盘上笔走龙蛇，划出一些图案。高人观察图案，收好法器。 高人：乩仙批占说，今年正好是你八白飞星入命，不巧又碰上白虎天刑贵人截路空亡，该当是诸事不利。丢了官职还是轻的，弄不好性命难保。 高天：难道没办法化解？ 高人：我看看。各个方位都不利，基本上没有避的方法，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高天被惊得失魂落魄。 第七十一场 高人训导高天。 高人：你暂时住下来，每天跟着我念经打坐，心里要对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要覆藏发露忏悔，说不定能改变运数也未可知。 第七十二场 日 外 高天听从了他的话，每天看看佛经，继续在山寨气象站里面打发日子。 第七十三场 夜 内 高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晚山风骤起，夜鸟悲啼，习惯了城市生活的高天根本无法入睡。他打开手机，却没有信号。高天失望地关上手机。 第七十四场 夜 内 深夜，他耐不住寂寞，他爬起来，穿上衣服去找高人聊天。 夜 内 为了避免惊动他，高天轻手轻脚在走廊里摸索着，到了高人房门口，高天举起手准备敲门，却停住了。 夜 内 房间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高天趴在门上悄悄听。高人正在打色情电话，淫靡之声不绝于耳。 夜 内 高人的床头放着电话，随着他的动作，电话线在空中摇晃不止。 夜 内 高天悄悄回到房间，打开窗户，从行李中掏出许久没抽的香烟点上。他突然对这个高人产生了难以扼制的厌恶和鄙夷，心里打定主意找个借口离开。 第七十五场 日 内 第二天他准备辞别高人下山。高天一早去拜别高人，高人仍旧坐在那里打坐。昨夜激情语音做爱的高人此时恢复了平时的飘然绝尘淡定如初。 高天：我来向你道个别。 高人：这么快就要下山了吗？ 高天：我感觉我罪孽深重，在这里躲着解决不了问题。 高人：下山准备去哪？ 高天：我打算去一趟五明佛学院。 高人：色达方位和你最相克。我劝你不要去那边，免得路上有性命之忧。我倒是觉得可以去德格印经院，顺便可以随喜布施，印造一些经书积累功德，说不定对你有用，消除一些业障。 高天：德格？ 高人：那边我认识一个高僧，你如果去，我可以联系他来接待你。 高人递给他一张德格印经院高僧的名片。 高天：也好，也好。 高人：你去报我名字，说是我的朋友就好。既然你已经不想在这里，我也不挽留你，有什么事给我打个电话。 高天：……谢谢。 第七十六场 日 外 高天下山，他一心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一路上他不停地盘算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日 外 到了山脚下，他决定发愿前往德格。 第七十七场 日 外 他准备磕长头一路从这里磕到德格，坚持了没几个他就腰酸背痛。 日 外 他放弃了，站起来，来到路边等车，一辆长途汽车经过，高天招手上车。 日 外 在长途汽车站，高天买了票，准备去德格。 日 外 长途汽车站里面熙熙攘攘，高天拿着票来到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前，掏票上车。 第七十八场 日 外 到了德格印经院，高天围着印经院周围的转经轮转经。 日 外 一个喇嘛领着他经过狭长的走廊，经过一个又一个大小寺院，来到一座寺院。 日 外 在寺院里，许多喇嘛正在辩经，高天站在旁边看。 日 外 领他的喇嘛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喇嘛出来，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日 内 他随喇嘛来到寺院的内间。一间传统藏式房间。四面墙壁上挂着唐卡，中间有火炉，高人介绍的喇嘛躺在床上，双手不停地捻动念珠。老喇嘛朝他和蔼地笑。高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喇嘛：你过来。 高天上前去。旁边的僧人恭恭敬敬地跪下，高天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下，老喇嘛把念珠缠绕在手上，放在他头顶为他念经加持。不一会，旁边的喇嘛为他搬来了椅子，高天毕恭毕敬地坐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出。 老喇嘛：你的情况，你朋友都跟我说了。 高天：噢。 老喇嘛：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我会给你灌顶，传授你宁玛巴大圆满密法。 高天：弟子不是为求法而来。 老喇嘛：放心好了，我知道。我不是让你剃度，是让你学会消除业障。 高天：谢谢师父。 老喇嘛咳嗽一声，重新闭起眼睛念经。念着念着他停下来。 老喇嘛：你跪下，我念一句，你就跟着念。 高天恭敬地跪下。 老喇嘛：皈依上师。 高天：皈依上师。 老喇嘛：皈依佛。 高天：皈依佛。 老喇嘛：皈依法。 高天：皈依法。 老喇嘛：皈依僧。 高天：皈依僧。 老喇嘛：我给你取个密法法名，我叫赤烈仁增，你就叫仁增达瓦，说明我们的传承。 高天：顶礼上师。 老喇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三宝弟子，一切龙天魔王诸鬼不能加害，希望你能精进修行，取得成就。 第七十九场 日 内 老喇嘛交给他一本金刚萨垛忏悔业障仪轨，高天双手捧过。 老喇嘛：这本经书你拿去，过一会，你跟着刚才的师父去后山的闭关院。按照上面的勤加修行。 高天：多谢师父。弟子有个问题要问。 老喇嘛：你说。 高天：我要修行到什么程度才算修完？ 老喇嘛：佛法精深如海，我学了一辈子，现在也没有学到佛法的万分之一。如果你是想证悟最初境界，就需要证悟空性不二。这样吧，我给你说一个最简单的窍门。你每天就念本尊心咒，“嗡 班扎 萨垛 哄”一千八百遍，观想自己的本尊，一直到你能清楚地看见本尊的脸，你就可以出来了。 高天：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第八十场 日 外 喇嘛带着高天住进修行人专门的关房里面。许多原本就住在小石屋里面的修行者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衣着光鲜的他。高天朝人家笑了笑，修行人没有理他，一边看着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小石屋去了。 日 外 他和众多修行人一样住到山上碎石搭建的仅可容身的小石屋闭关房里面闭关修习观想本尊，高天钻在一堆破棉絮里面，手持经卷口诵咒语。他紧闭眼睛竭力观想本尊，可是脑海里本尊的形象还是很模糊。高天放下经卷，躺在里面。 第八十一场 日 外 高天从石屋里面出来。阳光很烈，他只好眯起眼睛。 日 外 高天觉得非常无聊，蹲在门口，想和别人搭话。那些藏人觉得他是外来者，不愿意和他接近。 日 外 外面响起铃声，高天从门里面走出来。快到傍晚，寺院里的僧人手提着热水瓶，来给修行者们倒酥油茶，这也是这里每天唯一的食物。 日 外 修行者们拿着碗，僧人给他们倒酥油茶。 日 外 高天也拿着碗，他看到碗有些脏，就用衣服狠狠地擦了擦。发放酥油茶的僧人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酥油茶，从僧袍里面取出来几块饼干给他，还朝他笑了笑。 喇嘛：这是师父给你的，他怕你不习惯，觉得饿。 高天双手合十。 第八十二场 日 内 高天在闭关房里面修习了几天，没有感觉到丝毫和本尊相应的征兆。他趴在那堆破棉絮里面，使劲用鼻子嗅了嗅，闻到自己和那群藏人一样身上开始散发出牲口一样的气味。高天心灰意冷觉得无趣，再次产生了离开的念头。 第八十三场 清晨 内 他来到老喇嘛住的地方，老喇嘛和前几天一样，躺在床上，朝他和蔼地笑。高天拜别了喇嘛。 老喇嘛：你才来几天就要走了，真可惜。 高天：我想去色达，去五明佛学院。 老喇嘛：其实你在这里就可以了。不必有所希冀去色达朝圣。一切有为法，皆是梦幻泡影。你自己的心，佛和众生智慧没有分别，佛就是你心中的智慧。如果你证悟了这一点，处处都是佛的庄严坛城，去不去色达都是一样。 高天：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第八十四场 日 外 高天下了山，来到山谷的时候迷了路。他停下来，从包里面取出水喝，心烦意乱，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在这陌生的地方，非常恐惧。 日 外 高天四处走，发现自己没办法走出去。 日 外 高天发狂般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里四处逃窜。 日 外 天色渐渐黑了，高天仍然在山谷里。 夜 外 他躺在山坡上，看着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 第八十五场 夜 外 他觉得自己应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花时间去仔细思索自己的来龙去脉。想到这里他反而不再害怕了，趁着深夜的月色他爬到了高山的顶上。 夜 外 对着远处的地平线他打坐入定，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 第八十六场 夜 外 冥冥中他觉得似乎感受到了某种预示，一直到天渐渐发蓝，变亮，星辰落下，太阳出来。 第八十七场 日 外 高天睁开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轮红日从天的尽头激昂悲壮地一跃而起，霎那间地上一切众生万物都镀上了一层神性的光辉。 第八十八场 日 外 在晨曦中，高天坐在山头眺望。 日 外 远方的路上，一位穿着现在都很少见了的传统藏袍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后背着一把锡塔琴，骑着一头白牦牛缓缓向这边走来。 第八十九场 日 外 他们离高天打坐的山头越来越近，从山下面经过，高天才看清楚，这位老太太居然没有腿，从膝盖以下的裤腿被挽成一个结扎在一起。 第九十场 高天一下子觉得自己开悟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获得了来自宇宙最深处的绝对的感召，他被一种丢开一切获得解脱的超越感所震撼所感动，泪水从他脸上簌簌落下。他感到世间所有的烦恼都像一场梦一样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解脱的喜悦。 日 外 等他从这种狂喜中回过神来时，那位老人已经骑着牦牛远去了。 日 外 高天仍然对着老人远去的方向热泪盈眶。 第九十一场 日 外 高天顺着老人去的方向走下去，他相信自己最终能到达色达。 日 外 高天在路上唱着六字真言继续赶路。他忘记了高人朋友的告诫，一路上他心里盘算，拜访完色达五明佛学院，他就回到城市，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第九十二场 日 外 他朝着那条路的尽头走去，一直走了很久。 日 外 一路上除了莽莽荒原，头顶空中偶尔掠过的野鸟，他没有看到任何人。 第九十三场 日 外 中午时分他来到一座高山脚下，他准备翻过那座山。 第九十四场 日 外 一伙盗猎者开着吉普车在山路上经过，到了这个地方停下来。 第九十五场 日 外 他们从车上下来，坐在吉普车引擎盖上休息，掏出香烟抽。 日 外 盗猎者拿出开水，泡了方便面吃饭。 日 外 几个人把偷猎的藏羚羊从车里头搬出来，背到向阳的山坡上晾晒。看见下面有个人朝他们走来。盗猎者有些紧张，用藏语问头领怎么办。 日 外 头领放下方便面的碗，有藏语说，先看看再说，或许就是个过路的。 第九十六场 日 外 高天爬到半山腰时，他终于感到了疲劳，坐下来准备喘口气。 日 外 这时他看见对面前方远处有人背着东西，正在朝山下走来。 第九十七场 日 外 山上的盗猎者也很有些慌张，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意，为首的让大家继续按兵不动。 第九十八场 日 外 许久没有见到活人，没有开口说话的高天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朝那帮人打招呼，兴奋地爬起来朝那些陌生人跑去。 高天：喂！ 日 外 盗猎者们慌作一团，以为高天是抓盗猎分子的野牦牛队的成员，他们纷纷拿起武器神色慌张。 第九十九场 日 外 背藏羚羊那帮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朝后面的人嘟囔了几句什么，那些人丢下东西拼命往来的路上跑回去。 日 外 高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朝他们追过去。 第一百场 这时，那群莫名其妙逃跑的人中的一个停了下来。 日 外 那个人卸下肩上的枪装好子弹，瞄准了高天扣动扳机。 日 外 高天的脸定格在了那个喜悦的表情上面，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一场 日 外 那群人慢慢走回来，重新捡起来他们扔在地上的猎物。 日 外 跨过高天的身体朝山下走去，没有人朝高天多看一眼。 第一百零二场 日 外 李飞和大肚子的高天老婆在一座庙里烧香礼拜，庙里香烟袅袅，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日 外 高天老婆对着佛像礼拜，神态虔诚。 第一百零三场 日 外 高天老婆想到处走走。 高天老婆：我想去那边看看。 李飞搀着她去另外一边。 日 外 两人到处走动。来到寺院后院。 第一百零四场 日 外 寺院后院是座正在建设的寺庙，外面的油漆还没有刷完。 日 外 高天老婆打开钱包，递给李飞。 高天老婆：保佑我们…… 日 外 李飞不胜恭敬地拿出香火钱塞进功德箱，搀着高天老婆四处走动。 日 外 高天老婆看着院子里一棵形状奇特的树出神。 第一百零五场 李飞也朝树那边看。 李飞：怎么了？ 高天老婆：有没有看见什么？ 李飞：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你看见什么了？ 日 外 高天老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高天老婆：我感觉到这棵树上曾经吊死过人。是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衣服，光脚穿着一双白鞋。 李飞揉揉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 李飞：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日 外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哗啦啦一阵响动，两人惊恐地朝后望去。 日 外 无数野鸟从寺院的屋脊上惊起，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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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8 22:5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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