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安静的年

夜跑跑

有时候，不是想往下走，而是掉下去了且没有着力点，就一直保持向下坠，坠到底了。
人是群居动物，但不应该刻意群居。顺其自然吧，过一个安静的年。
用不着很高兴，但可以笑一笑。

黑天才

好事。未必是好年，但是好事。

夜跑跑

黑天才 发表于 2013-2-5 20:21
好事。未必是好年，但是好事。

是

镇州大萝卜

我也很安静。昨天从东北赶回来，今天把孩子送到朋友家，父亲此时在我身边的病床上熟睡。

小时候很长时间我都以为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家里被水淹了，母亲不理会我，一个人哭泣。父亲回来，抱起我放到高椅子上，笑嘻嘻地说我们家可以打鱼了，再把我抱起来象晃小船一样晃。我把心爱的东西弄坏了，他总会说：我帮你修好它。

我五岁时，他因为我生病治疗负债累累，到过年，他卖掉了自己的棉袄，我们买鞭炮放，买糖果吃。

到我的孩子遗传了我的体质令我相当沮丧时，父亲说：她比你小时候强壮多了，我若是象你这样，当初就愁死了。

昨天从机场出来，买不到火车票，也买不到汽车票，打个电话给哥哥，本想问他哪里还有车站，他说：“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再晚十分钟我就上高速了。”我才知道父亲脑血管破裂。前几天他还打电话给我，叫我玩开心一点。

昏迷的时候，他闭着眼背小时候读过的书——跟以前我侄子们小时他哄他们睡觉时背书差不多。醒来会对我说：“我忘掉了很多字，我说不清楚话了。”我帮他捏不能动了的那只脚，他自己也用能动的手捏不能动的那只手。

刚刚他醒来，我说：“你有事叫我，不要乱动。”他说：“你搞你的，我搞我的。”

我说这些，没有悲愁。我只希望接下来的长期的卧床不要令他低糜。我希望他象以前，不放弃我们一样，对他自己抱有希望。虽然他八十了。

镇州大萝卜

我两岁时我姐六岁，因为我生来就病，有我之后她的待遇直线下降。那年冬天她咳嗽，我们家住在医院，母亲叫她自己去药房拿药。药师给了她两片麻黄素，她回来就自己全吃掉了，等家里人发现时已经中毒。急救吊液体，吊一会之后她不断挣扎，针头脱出来五次，父亲抱着她不同意再打。母亲跟父亲争吵，说父亲不讲道理，父亲说肯定有什么不对。后来医生发现打错了液体，母亲转而跟她的同事争吵：“我孩子要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父亲说：“没什么好吵的，真有什么事，你能怎么没完？叫他给你当儿子？”听说我姐当时已经心跳细微身体发冷，当时条件落后，医生无法可想，父亲把她和五个装热水的液体瓶一起揣在自己大衣里捂着，一直把她捂到有体温。

第二次是我亲见，姐姐大学脑水肿昏迷，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母亲照旧是哭得一塌糊涂需要其他人照顾，父亲一言不发坐在我姐床头七十二小时，把手臂垫在我姐头下，就象她还是个小婴儿：“我至少要让她睡舒服一点。”

每次我干出离谱的事来，事后有结果，有些事甚至如父亲事前的劝谏，我对他说：“我之前不知道会这样，可是我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他从不会说我早就说过如何如何这一类的话，他会说：“没什么，没有人把一辈子看到头过，总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夜跑跑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2-5 22:16
我两岁时我姐六岁，因为我生来就病，有我之后她的待遇直线下降。那年冬天她咳嗽，我们家住在医院，母亲叫她 ...

好父亲。
有父亲真好。

镇州大萝卜

祝你一个人过个好年。

夜跑跑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2-5 22:41
祝你一个人过个好年。

祝好。祝你父亲好。

井井回

镇州大萝卜 发表于 2013-2-5 22:16
我两岁时我姐六岁，因为我生来就病，有我之后她的待遇直线下降。那年冬天她咳嗽，我们家住在医院，母亲叫她 ...

又感动又沉重。。
我也是小儿子，我爸也是个慈父，小时候领着我打雪仗捉蛐蛐的时候，能感到他一下子就会变得很开朗、很开心，那些记忆如此清晰。长大之后我和我爸开始难以沟通和交流，他不满我的现状，而我把他当作一个无法再长大的孩子，不愿意听这个孩子的话。有一次我彻夜未归，早上6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我爸骑着自行车在路的对面正赶着去上课，他骑自行车时那种低着头、若有所思，似乎完全没有在看路的那种姿态、模样，和小时候的情形完全一样，只是一下子我们都成了两个人，而且从小时候到此时，中间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好像中间的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去好好地注视过我爸……

镇州大萝卜

井井回 发表于 2013-2-5 23:00
又感动又沉重。。
我也是小儿子，我爸也是个慈父，小时候领着我打雪仗捉蛐蛐的时候，能感到他一下子就会 ...

在叛逆这事上我从不因为跟父亲感情好放弃自己想做的事，他也不因为我的叛逆跟我生分。高考之前我说我不要高考，他问我原因，我年少轻狂，对他说：“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也就一笑了之，由我出走。

我父亲是读旧书长大的人，到我祖母年老生病，在床上一拍床板，他会立即在床前跪下。但从不以此要求我，按他的说法是：我是一代人，你是又一代人。我对我的父母，按我想做的做。你对我，按你想做的做。

此时我想，叫我在他床前跪下去，也是轻松容易的事，只是不必。

我们俩日常，就如他刚才所说：“你搞你的，我搞我的。”见了面，还如我幼时，大家说笑。我哥比我孝顺，有大小事，都会先征求他的意见，他对我说：“现在早不是我那时了，我能给他什么建议。他来问我，是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