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au|形象与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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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前方不远的一个地方，在河上模糊不清的昏暗景物中，她不经意地看到了那桥体落在水面上的一点倒影，短小模糊得如同一片大的羽毛或暗光。”这是《同学少年》结尾的句子，而在开头，则有着这么一句话：“这使她高兴地回忆起自己童年时光，像大家通常在想到童年时一样，以大多数人肤浅的方式感慨，短暂地做一个模糊不清的回忆，只觉得它很欢乐，也并不细细地推究它。”“暗光”中蕴杂着模糊的“过去”、“回忆”，即自身于时间之流中的倒影，虽然就后文的展现来说其实并不欢乐，而是在走向“欢乐”的反面，一种逐步觉醒了的被压抑的意识，一种逐渐焕发出来的耀眼的力量，在涉及自我重塑的过程中——这其中，“她”和作者时有交替，很难不把“她”认同为作者，虽然使用了“她”视觉——一层层地剥开，坚韧的同时也是坚定的，不无痛苦的，自我审视的，而最后的形象，包括其中使用的一些词汇，“庄重”、“温和”、“严肃”、“温柔”、“稳重”、“柔和”等等，无不使人联想到那些古典主义的雕塑，那些看似静态实则充满了沉默的力量的美，凝固，却又在每一面的审视中充满了不同的意蕴。从作者的用词可以感觉到一种指向，一种有意与古典挂钩的指向，却又有意无意地有着一种自我“殉难”的倾向，不仅意指着成长就是将自我、自身摆上时间这无情的祭台，而且这其中还有着自我的必要的欣赏、肯定，需要痛苦、磨砺（必不可少的），也许随着时间会是逐渐深刻的，将其召唤出来，并随着时间而逐步定型、强大。这里面既有着神秘的意味，又有着必然如此的决心。

“她”，从某种意义而言并不独特——不如说作者的语言是独特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形象，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范本：闭塞小镇上一个相对晚熟的，却又有着清晰的自我意识的内向的女生（其实应该说是女性了），迷人的地方在于这一展开的过程，而非细节，如同缓慢流动着的水，在流动中自有闪动着的柔和的光。而氛围，人物质感的肌理，以及行文用语间一种有意放慢了的速度，有意缓和却在这缓和间显示的执意，如同契合于雕塑的每一根线条，最终自成为雕塑自身。这其中的另一个人物，小杜鹃，“大胆反而使她更容易和自然地跟随自己的本能，以便将来顺利成长为一个典型的女性”，而“她”作为女性相对的不典型性，这只是一个暂时的事实，事实是与其说小杜鹃是“她”的反面不如说是“她”的另一面，是“她”可能性的或必将发展出来的另一部分。在某些时刻，她们是“重合”的——虽然这样的时刻非常之少，小说里只出现了一处，而随着时间的加剧，分裂和彼此的背离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而背离的结果实际是“她”对于小杜鹃的抛弃，步入成人世界及随之而来的差异是一道线，认识、意识上的差异（这道裂缝必然会愈来愈大）是另一道线。也就是说，小杜鹃成为一个“典型女性”的这一事实，是“她”必然会拥有的，“她”会“像干燥的海绵吸水一样，不需要任何原因都可以接纳”并拥有这种事实，而小杜鹃呢，则不会拥有这同等的权利，在“她”以后所能拥有的，小杜鹃一定不会拥有。而这种自信，这种决断，在最后一段夜景黑暗的投射中愈见强大，“黑魆魆地纠缠在一起生在河道两边的荆棘，看到根系伸展着、浸没在水中生长的粗大树木”，这是最精彩也是最大气的一段抒写，那些回声，以及投射于其中的精神力，它们反射激荡，与自我交相重叠呼应，则如纠结却又无限向下深入的根系，那里是黑暗，全是黑暗，也许不无温暖的、肥沃的，却又仅仅只是黑暗吗？

《黑蓝》125期多看阅读上架http://t.cn/zHwNv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