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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任何一种可能性大胆冲撞
——小饭访谈
资料:小饭,1982年生于上海郊区。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2000年成为《萌芽》杂志社实习编辑至今。出版有:长篇小说《我的秃头老师》,作品集《不羁的天空》。
问:人们认识你可能是在你成为惊奇编辑以后,当时你在惊奇上发表了包括《我小时候》等一系列小说,人们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在写作上充满了想象力的作者。你是在什么契机下进入惊奇小组的?
小饭:事实上发表《我小时候》要比我成为惊奇编辑早一年多。那是2000年10月份吧。听说我的小说被发表后我特别兴奋。要比入围第二届新概念决赛圈更加兴奋。(但似乎没有比这次入围文学新人更兴奋。)那时候自己的确是非常喜欢这一篇,觉得它实在是太可爱了。不过真正成为话题,让人们都聊起来也是一年之后的事情,惊奇小组做了一个有关反小资文学的专题,我被指派续写女作者苏德的作品《我是蓝色》。好像就是那一阵子,我跟苏德突然间就“红”了。当然不是郭敬名那种红,程度没那么高,属于粉红。经过了那个专题(那个专题我参与从策划到制作的大部分工作),惊奇组觉得我工作态度认真,有责任心,也有点小想法,文字功底尚佳,就决定聘用我做实习编辑,至今我还在惊奇组工作。另外一个原因是惊奇组挺迷信,看人要看星座,我是白羊座,据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星座,所以认为我这个人也不会错。星座一说我本人从不相信,但再好的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同样,再坏的迷信也有准的时候。
问: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的呢,又是什么使你成为象你现在这样的一个小说写作者?
小饭:最开始的时候总不是写小说,写小说总是当中的事情,最后是写回忆录。小时候我们学校,是指我的小学,有一个写周记的积习,每个礼拜写完都要上交给班主任,后者从中可以看到哪些小畜牲正在欺负人,哪些乖孩子乐于打扫班级卫生。有一次我的周记被班主任当堂朗诵,因为我出人意料地并没有打小报告,而是写了一个初冬的早晨,光秃秃的树还有柏油马路。我们的班主任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就把我的周记朗诵了。她就像半夜电台的主持人一样朗诵我的周记……
之后我遇上了一个文学青年,他刚从大学中文系毕业就来当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藏书甚多,而且十分慷慨,我的很多书原本就是从他那边借来的,一直都没有还,已经归了追朔期限,比如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围城》、《废都》等等。可以说那时候的那些书让我对文学产生了基本的兴趣。然后我就开始写了。巧的是,那时候我们南汇有一张中学生文学报。这张报纸让我建立了不少信心,因为那张报纸上所刊载的文章普遍语句不同,我当然屡投屡中,但在上面发了好一些文章之后才知道那边原来是没有稿费的。不然我那时候还能发一笔小财。不过话说回来,我与那张报纸的主编培养了一些感情,从名片上看,他是中国一个什么协会的副会长,但名片已经丢了。
最后是那个作文大赛,我得了一个二等奖,认识了我至今所见中国最好的编辑胡玮莳,她说我有前途,并且因此收我做了徒弟。收徒弟也只收有前途的徒弟,因此她也是中国最好的师傅。高中毕业以后,有了足够的时间让我阅读,我天生是个本土派,本能地对中国当代作家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查。我的阅读经验由此也对我发问,你是否准备跻身这个行当?
我自己常说自己不是兰波,所以我认为当我写出《暗紫三章》以后我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小说的写作者。而之前所有其他的作品,包括已经出版的两本书,《我的秃头老师》和《不羁的天空》,那都只能算是才情之作。一个人的才情总是越用越少,只有经验才可以累积。
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现在还不能说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至于我成为了哪样的写作者,我自己也不清楚。而且我相信只有一个多变的作家,才是优秀的作家。多变是成为一个优秀作家的基本条件。我还不算是作家,但我也相信这一条对我同样也适用。
问:你提到,在《暗紫三章》后你才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写作者。它与你以前的小说,比如《神秘村庄》系列的头两个,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在《暗紫三章》之后,你的写作有了什么不同?
小饭:我想《暗紫三章》之所以令我满意,是我发现自己掌握了一种技能,并且发现这还是一种高级的技能。这就好像一个泥水匠此后再也不愁找不到工作,因为他对砌墙之类的活儿已经非常熟练了,在他的同行中已经处于领先。而同属于《神秘村庄》系列的前两篇小说则体现了叙述上的愿望,同样很重要,可这对我来说是两种意义。
前面两个小说是初级的练习。有天晚上睡不着,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表达的激情,这可真糟糕,而同时我对我自己从前的所有作品起了疑心。这两个小说主要的目的在于找回那些愿望,也令自己不再生疑。它们做到了。
写作《暗紫三章》是一个令人记忆犹新和愉快的过程,我一个劲儿地咬着牙,写出了那些在我理想状态中的人和事情。这种快感是罕见的,最后也达到了我所希望的效果。这之后,我坚信我不会再受其他的干扰。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候一个偶然的机缘让残雪先生读到了《暗紫三章》,她对我说的话同样举足轻重。为什么我会对她的话如此执迷?她仅仅一次的提醒就让我看到了“那些东西”,至少是一个轮廓,我所要做的就是提起精神不断接近它们。“那些东西”再也不是所谓的艺术感觉能够概括的了,必须用我相通于巫术的理解力来给它们做出判断。
在《暗紫三章》之后,我的写作道路渐渐变得清晰了,但也有可能是暂时的清晰。锤炼自己阴冷的心胸,同时提升自己的意志力。作者也许需要从多方面来找到信心,而信心的最大来源应该是能写出一些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写出了那些作品以后我对自己充满信心也是一个显著的变化。
问:具体来说,对于“那些东西”我们能够知道什么?你可以描述一下么?
小饭:你这个问题来问我,就如同向一个基督徒询问上帝。好在我并不打算缄口不谈。举个简单的例子,“那些东西”类似于小孩子们的水果糖,是父母亲承诺过的东西。小孩子只要努力,水果糖总会是你的。他可能正在进行一场长跑比赛,沿途坑坑洼洼,有大狼狗还有马蜂。小孩子是什么也不顾了,对他来说那些水果糖最重要,是父母亲物化的承诺。契约,那是小孩子进行这场比赛最内在的动力。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那些东西”与我建立的就是这种契约。
问:它是否和残雪或者余华谈到过的“内心”这个字眼有什么关系?你对这个词有什么看法?
小饭:余华所谓的“内心”是站在艺术家私人的立场上说的,除此之外,他还经常提到例如“虚无”、“无知”、“死亡”等等的字眼。他把艺术家的内心视作触摸真实世界唯一的强大的器官,是一个超级能动的玩意儿,也是艺术家与真实世界的通道。我跟他在这里稍有分歧。我曾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说过那些不关注内心的小说都是垃圾。小说是一项艺术,而艺术只为心灵服务。也就是说,我所谓的关注内心是一个终极意义的目标,我所作的一切都聚焦在这一点上。在我这里,内心也不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器官,而是一个不能考量的形而上的东西,虽然我也同意余华所说的“艺术家是为了虚无而创作的”。其实在他那边的“内心”并不虚无。昨天听到一句话是这样的:对于人类的进步来说,文学是多么虚妄。对说话人(必定是那些写作者)当时的心境来说,这是一个复杂的命题。把这个命题的主语换成“内心”,余华的“内心”是多么虚妄(一点儿也不虚无!),在他的《现实一种》里面,冷冰冰而致密的语言下隐藏着的是摄人心魄的内心。
对不起,我只记得残雪常说“内部”而不说“内心”。当然也可能是“心的内部”这个意思。这位在日本与鲁迅齐名的当代女作家无疑是我极为欣赏的。她津津乐道于“风景”一说,即“内部的风景”。她曾评价我的《暗紫三章》正在“向原始的风景突进”。大部分的小说在她那边有一种二分法:描述外部风景的小说、描绘内部风景的小说。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些东西”事实上是从她那边批发来的。她在小说美学上有着封闭的价值观,只要到达了“那些东西”(我没猜错的话,就是她所说的内部的风景),无论这个小说有多重复、贫乏,小说都是成功的。我清楚自己现在正在试图努力接近于她的小说美学,我同样清醒地告诫自己希望这是暂时的,阶段性的。无论如何,一个小说作者要有自己的“风景”,自己的内心,自己的王国,这需要有方向的探索,也需要毫无方向的冲撞。
问:你正在着手写的下一个长篇《特洛伊》,你对它抱有哪些希望,可以说说吗?
小饭:前一阵我进行的一切短篇小说都将作为练习,为《特洛伊》热身。本来我很想写一部史诗,花40万字,或者更多。后来发现最多也是一部当代的农村史诗。但我前些天又临时改变主意了,在创作上朝令夕改是我的毛病,也是我的特点。现在我很想写一个侦探故事,也许10万字就够了。更有可能,它将不叫《特洛伊》而叫别的。写小说就是要对任何一种可能性大胆冲撞,这样也会让小说作者更加快活。那些正在为写作痛苦的人,非那样不可,一成不变,墨守陈规,可以说这些就是他们痛苦的源泉。提到我那个长篇,总之,对一部没有写完的东西我也缺乏把握,因此不敢说要抱什么希望。现在一说希望怎么怎么样,将来就不免要让大家(包括我自己)失望啦。
问:70后的余温未过,人们又开始琢磨着为80后命名,作为其中的一员,你对80后的写作者有什么看法?
小饭:80后这批年轻人很快就会得到更严格的划分。虽然我对这个划分并没有太多好感,但我更不愿意看到80后重蹈70后覆辙。80后之中有一些时尚化的肤浅的作品,这些就是所谓70后的余毒,但这样的作品不可能走得很远。在这里我也要说明,70年代出生也有很多优秀的作者,但他们却跟“70后”这个概念没什么关系。
出版社书商包括媒体对这种命名方式是极为喜欢的,容易炒作,效果也显著,简直立等可取。要求他们用大脑来命名这些人和这些作品是不现实的,但是批评家在哪?80后急切地盼望着属于他们的评论家出现。动机很简单,我们需要我们的作品被关注,哪怕充斥着指责也对我们的创作有帮助。
即使是80后最好的那些写作者(他们是谁?),他们也总是处于各种迷惘和尴尬的处境之中。向前辈学习,但更希望找到自己的道路。总的来说80后这些小字辈远不成气候,我只希望他们(也是我们)更快成长。
按照刁斗的意思,他们(80后)肯写总是好的。无疑“他们”的确非常“肯写”,在网络上,这也是他们发表作品的主要平台,他们显示出了惊人的创作力量。周嘉宁两年之内写出了两部重要的长篇,现在正在写第三部。我个人也在写自己的第二部长篇。比上一辈更加勤奋也是80后的特点之一。
问: 新概念和萌芽带动了青年作者出书的风潮,至今为止你已经出了两本书,分别是《我的秃头老师》和《不羁的天空》,你能谈谈对于这两本书你自己对它们的评价么?相比之下自己更喜欢哪一本?
小饭:这两本书是双胞胎,我简直不知道哪一本先出来,谁是老大哥。因为这两本书被非典连累,拖了很久才面世。都卖掉了一万册左右吧。前者是长篇小说,后者是中短篇小说集。都是很久以前写的东西,也就是我第一个过渡期之前的东西,最初的东西虽然幼稚,但也异常珍贵。我想我以后再也写不出那种东西来了吧。我有时候也希望自己能写到七十岁,在写作上经历各种各样的变化和转折;最好能像杜拉斯那样,在七十岁的时候还能勃发生机,写出类似《情人》这种作品。《我的秃头老师》装帧很漂亮,也有点贵。有时候觉得它还是蛮可爱的。那本小说集则更丰富些,从内容到形式,各种各样的小说都有,也是我的写作史之一吧。
问:在《不羁的天空》里,你写到了给和你一样站在稿费前的朋友们,你如何看待以写作为业这件事情?听说你最近申报进入上海作家协会,你会把写作作为你的职业么?
小饭:“给和我一样站在稿费前的朋友们”的下句不能漏掉——“并致以同道的敬礼!”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是与爱好写作的人互相勉励
坚持下去,二是强调“站在稿费前”。“站在稿费前”是个什么意思呢?稿费是我们的劳动所得,但又非常微薄,说到底还是互相勉励,当然也可能是自嘲。哎……把写作看作事业更好一点吧。事业,职业,工作,这应该是三个不同的概念。事业极有可能是终生的,也许并不牟利,更多层面上是要实现理想。职业与事业可能有关联,也许会互相转化,那也很好。工作就可以简单看作赚钱。申请加入作协,一方面是听了别人的挑唆,另外一方面也是长辈们的鼓励。一次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作家长辈说有这样的机会,那我想就试试看吧。其实我的愿望是每个月能拿到固定的钱,足以维持生计,就像以前专业作家这种待遇。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下一顿饭在哪里,安安心心,也可能是非常痛苦地进行与写作有关的事情了。
问: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来谈谈你目前的生活怎么样,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小饭:你知道,我还是个学生,还在大学念哲学。总的来说我跟大多数的学生朋友们一样,上课,吃饭,打游戏(对我来说就是网上下四国,我已经接近1000分啦)。稍有不同的可能是我在杂志社兼职,在那边还有一帮极喜欢打牌的朋友,一个礼拜经常会打三次,从下午五六点开始一直要打到半夜,也因此常常输钱给他们。再有就是写小说啦,对写小说基本上我没什么计划,但最近的经验规律是以一个月为周期,基本上在月中完成一个短篇,好像只有在那个时候才有写东西的感觉。可能写小说的确是一个累人的活儿,需要一段时间调整休息。长篇小说则是咬牙切齿地写,决不能马虎,而且要一口气写完,否则就永远也写不完了。这种例子在我和我那些写东西的朋友们身上屡见不鲜。写小说还培养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抽烟,应该说是巩固了这个习惯。但我到现在还认为香烟是我的好朋友,花一包烟的钱就能为自己找到二十个朋友,他们随叫随到,对你忠心耿耿,陪你度过充实的一天,虽然十分不利于你的健康。
最后,我经常上论坛,文学论坛,很多。上去贴小说,也看点别人写的,看别人紧跟在小说后面的讨论甚至争吵,除了在自己和几个朋友一起搞的那个论坛,我并不在网上多说话。要把并不多的时间留给阅读(网上或者网下的)和写作。但其实我的阅读经验相对来说是匮乏的,我总能发现那些已经读了几百本小说的家伙。
就这样,打牌,下四国,抽上几棵烟写点小说,并把小说贴到网上,这些就是我的生活。
问:那你平时都阅读些什么书籍呢?有哪些你喜欢的作家?
小饭:虽说读书不多,但读到了一些好书,好的小说。但我不愿例举,那就像露阴癖。我有一个朋友叫唐一斌的,他总是会推荐一些好书给我,主要有关小说理论和西方学术前沿一类的东西,像《诠释与过渡诠释》啊,《中国套盒》这样的(我还是例举了)。我看这些书就像看我的教科书一样。最近一年我在网上读的东西更多些,那些东西的作者往往是没有机会出版自己东西的,也可能是能出版自己东西的人的最新的东西。不少成名的作家现在也热衷上网。但在网上看东西费眼神(应该是更费)。偶尔自己回老家不方便上网就看书,躺在床上看,非常舒服。喜欢的作家就那几个,余华,残雪,有时候苏童也不错,一段时间挺喜欢孙甘露,可以看出来我完全是一个本土派。对作家的看法,我前面已经谈过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更多的作家值得一谈。
问:你曾说网络对你的小说写作而言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你平时会去哪些文学网站?
小饭:你是说我在网上的阅读吧。阅读总会对写作产生这样那样的影响。主要是网上那些小说家,有一个叫马牛,他的语言太漂亮了,有人已经把他的小说叫做马牛体小说,据说他以前是个写诗的。那个人主要在北大新青年文学自由坛活动。除此之外的网站,黑蓝,暗地都挺热闹的。当然我和几个朋友弄的黑锅也不错,我们那边主要是一些更为年轻的人,现在媒体所谓的那些80后大部分都在黑锅玩。
问: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的主页上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底子清白,就应当追求高贵”,它对你有何种意义?
小饭:你浏览的应该是旧版的主页,现在我的主页上已经没有这句话了。它就像郭靖的九阴真经一样,现在就存在我的脑海里。其实这句话也是从一个叫作康赫的家伙那里批发来的。他经常絮絮叨叨地讲一些鬼话,好在他并不烦人。现在这句话经常被我用在创作的自我警示上,从大体上规定自己要写什么样的小说。包括做人也一样,做何种人。我出生在农村,背景一穷二白,因此对这句话也觉得格外亲切。它还有下文:那不是基于观察,而是对荣誉的向往。下文的两句话我觉得没有前后因果的关系,怀疑是康赫故弄玄虚,因此经常把它故意忘掉。
谢谢你的访谈,总的来说,你功底不错,是一个很好的提问者,如果有需要,我会推荐你给我其他一些朋友做访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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