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乐屿 于 2014-5-26 14:14 编辑
幻 想
文/乐屿
周六晚上我累得整个人倒头就睡,但脑子乱,不同的想法四处乱窜,首先我想到的是这张床,床有一米五宽,可以并头睡两人,如果有人可以和我一起睡的话那是再好也不过的。接着,我又想到床不干净,说实话从看房到签租房合同花了我三个月的时间,面对这些房源,我总先是进房间,仔细地瞧着地板、瞧着床、瞧着柜子、瞧着玻璃窗,当然马桶也要瞧一下,身体下蹲,用手抹上一圈马桶边沿,看看手指上的积灰是多是少。
我不是洁癖,只是想找到更好的房子,相比较而言更好的。
比如说现在的这间房,它处在三楼,从位置上说比二楼好了采光,比五楼少路程。房间不大,我头靠着床头,床头前是玻璃移门,开门后就是阳台。房间的阳台大,你从房间里走出去,站住脚,踮起脚尖,你可以把手放在栏杆上,看向窗外的世界,那世界到处是阳光,这个时候我就想我可以跳下去。
我跳起来的那一刻,是朱诺打了我电话。朱诺是我大学同学,他是个有着富态的学生,他的富态写在脸上,肉呼呼的,看上去营养过剩。我们今年刚毕业,也不能说刚毕业,我们还在等学校的无聊的毕业证。朱诺家是开酒店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开酒店的爸妈的基因,所以朱诺的智商也好像比较高,但朱诺懒,他不像我一毕业就找到了实习单位——当然他家人可以供着他。我跳起来,从床上跳起来,我说:“朱诺,我很累,我想睡觉。”
朱诺那边的声音吵,游戏声,人声,朱诺还住学校宿舍。
“你要搬家的话,怎么不先和我说呢?”朱诺说。
我蹲在地上,看着床,想着到底该不该下楼买一瓶消毒液。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站起身,脚踩着,蹬着地板——不结实,我想复合地板都这样。
“我在听,只是刚搬完家,很累。”
“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你,或者你有时间,我们出来可以吃个饭,”朱诺停顿了一下,“操,这帮小学生。”
朱诺不太喜欢在休息日玩游戏,因为放假时总有一帮小学生玩游戏,水平差思想幼稚,这是朱诺的总结。
“你玩游戏吧,下周日我请你吃饭好了,我要上班的。”说完,我挂掉了电话。
上班,我并不喜欢上班,这话挺可笑的,没有人喜欢上班。我们大四那一阶段,学生们都出去做实习生,我也和他们一样,把自己挂到网上,把自己挂到人才市场,等着某个人,某个公司你发你一份面试邮件。我现在在一家影视公司做实习生,影视公司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写广告,不过有时候我们也写些剧本拍成微电影参赛,得了奖项后可以骗骗客户。某一个人没有发邮件给我,他打电话和我说:“简历很好,可以来上班了。”
某一个人姓张,名大牛。是这家影视公司的影视部创意总监。
连在一起读,张大牛,多么有趣的名字。
张大牛讲话的时候就不太有趣了,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拒绝立刻实习,对此我提出了我的想法:“毕业前,我要写论文,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我想拿到毕业证后工作。”张大牛不乐意,但最后勉强同意。他说:“那你就六月来好了,现在有个比赛,你写个剧本好了。”语气听上去有些软绵绵的,仔细一听是不屑的。
其他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在大四前期,大家都实习的时候,我的生活状态即写作、吃饭、拉屎、睡觉。其中睡觉的比例高,我可以从早上一点睡到中午十二点,因此我错过了与室友吃饭的时间。但是我也不喜欢与室友吃饭,你想象一下,一个人与其他三个人,大家走在路上,这个时候你要考虑到走在前面,中间,还是后面,再接着你要考虑到吃饭的时候你应该坐在内侧还是外侧,前面还是后面,最后买单怎么买呢?各付个的,还是说一起,要是一起的话谁付呢?会不会有其中一个人没有带钱,如果没有带钱的话你应该怎么办?应该把钱给他而毫不考虑,还是说先想想他会不会还钱,和他熟不熟,这些问题都是可怕的,不是一时间可以考虑得清楚。
所以,我比较喜欢与一个人吃饭,这样的话就降低了事件发生的多种可能性。我的这种想法,遭到了朱诺的讽刺,朱诺有一次在烤肉店内,说:“你傻么?”难道说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起工作、吃饭、逛街,竟是可耻的事?我说:“和你一起就很好,我不用去考虑这么多,我的脑袋也不用转。”
“但是,你又不喜欢我。”朱诺笑笑,“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我怎么说也算是大众男神。”
朱诺长得确实很好看,虽然有点婴儿肥,但是总体而言,他的那张脸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何况他长得还高。我是极羡慕他这么高,高得每次站着都得抬头说话,费劲。
“你知道吗?一个学弟向我表白。”朱诺笑着说,仿佛这件事真的很可笑。
“不用说,你肯定不愿意。”
朱诺放下铁夹子,说:“当然,我喜欢你,没有人比你更好。” 朱诺对我说这话时,眼光集中,像在放电,脸上的肌肉努力地制造出俩个酒窝。这该叫勾引,但我又不喜欢他。
朱诺是名男同性恋,他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是在初中,初中时一名体育教师在器材室的隔间鸡奸了他。但当时他一点都不害怕,他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漂浮起来。对于性,他总是能找到一些美妙的词汇,例如:漂浮、享受、刺激。这些词都很漂亮,我也喜欢。朱诺说他喜欢和男人做,他爱当强势的一方,喜欢弱势,他问我:“你喜欢做哪一种?”
我吗?话说回来,我是在高中时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的,对于高中的时光我总是印象单薄。记忆中只记得同桌张瑶,有天晚上,我们两个人躲在篮球馆里,她的嘴巴靠着我的嘴巴,木木的,她的手拉开我的裤链——真是动作娴熟。后来,我就无法继续。
“我不知道,我没有试过。”我对朱诺说。
“也许,你试一下,比如说和我试一下,那你就知道了。”
现在,我搬完家;现在,我上着班。我是真想不到会在公司遇见张瑶,她和我一样做编导,只不过她转了正,我还是实习生。我们俩坐在张大牛的办公室,各自把剧本创意说了一遍。其中,我提到剧本中有一个同性恋小孩,但这立刻招来了张大牛的反对。
张大牛严肃地说:“你刚做这行,有些事情不清楚,凡是影视比赛都有个限制在,比方说你这个剧本,只要出现同性恋这个设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参赛的。”他说完,饶有笑意地看着我,又说:“原本,我们有个人和我说要以同性恋的视角拍部微电影,就讲同性恋的困境,我说我拍不了,他就和我说,他就是同性恋……”太直白,我们这总共也就三个编导,两男一女。我转过头,通过玻璃窗,通过双层玻璃窗中的铝制百叶窗缝隙看见那名男编导。
男编导穿着一件黑背心,外边套着一件蓝绿线交叉的白衬衫,他的头发又长,乱糟糟的一片,只是眉眼鼻还算周正。这样一个男人,处在我对面,我们也就是隔着两张办公桌。上班时刻,我朝他那望去,因为衬衫只是披着未扣上的缘故,所以看得见黑色背心,以及健康的皮肤。
“你喜欢做哪一种?”
我想起朱诺说的话。
朱诺说完了这话,还把他电脑里的那些片子复制给我,他有上百G的片子。我在学校,从没有看过,反倒是一个人租了房,看过几个。这种片子总那样,两个男人,或者多个男人,赤裸地,无羞无耻地做爱。我喜欢这种方式,直接,具有侵略性。相反,我并不喜欢恋爱,谈一场恋爱总是曲折,蜿蜒,直到做爱的时刻也许还要问一句:“你有没有性病?”
男编导看起来也就30出头,姓江,叫江木。
名字听起来傻傻的,和他的人一个样。
下班后,我在等车时遇见张瑶,我没有说话,她倒走过来说:“真巧,你也在这等车。”烟雾弹似的,一味地弥漫浓烟。车上,她坐在我对面,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些东西:化妆、皮包、漂亮的裙子。我应该说是变化太大,也许是思维的缘故,我总是觉得没有变化,只不过是添加了一些东西罢了,就像PS图片,图片本身并没有变化只是被加了一些效果——但大家都称作变化。
我记起高中那晚,我成了一个懦夫,逃离了自己和她。
所以到现在,我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处男,无论对男的来说,还是对女的。
我勇敢地迈出一步,那一时刻,我并没有给朱诺打电话。可能不需要打电话,做爱这种事,我想我又不需要朱诺的帮忙,也许我是想到他听后可能会暴跳如雷。
你们一定知道我是和江木做爱了,说实话和他做爱的感觉不是特别好,总是我主动,总是我在舔他的身体。其实他真的没有多性感,也许是那件黑背心,也许是那件饶有意味的白衬衫,造成了某种假象。也许让时间倒流一会儿,回到三天前,那时我对着电脑打字,在公司,我的脑袋里想得都是和他做爱的画面:首先他用力甩我耳光,用透明胶带绑住我的手,再接着他应该淫笑着叫我看着他,看他在我面前脱衣服,这还不够,他必须要把内裤塞进我嘴巴,把我当成下贱得不能再下贱的人,他必须要朝着我的脸吐口水。这样当然还不够,他应该想方设法地虐待我。
必须是这样,让我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剩下,只有这样。
我从江木家里离开的时候碰见了张瑶,我不知道他们住同幢楼。
她见了我,楞了几秒,逃开了。
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快乐,因为你知道,如果她知道了什么并向我发出询问的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先让我想一下:我应该,我也许要说:我其实并不喜欢女生,我那晚并不是故意要逃走的。她会问既然这样,高中那会儿你是不是欺骗我,把我当白痴,当成玩具。我知道张瑶的个性,但这个性是高中的她了,现在的她跑了。或许也有可能是这样,她跑上来甩我耳光,说我不要脸。那么这些可能下我会怎么样?我应该发火,应该逃跑,或者说应该头也不回地走开。
接着,我应该去小店买一盒烟,点上一支烟,让烟平静自己。可我又不烦恼,也不害怕,更别提激动,那么买一盒烟只是一个动作行为,予以自我暗示,告诉自己有了此种经历必须以抽烟作为抚慰。
对的,我是平静的,不像租房,不像看房,再或者说与室友们吃饭那样,假使更后退一步这也不是我对生活所做的诸多思考,要有多套的方案,想着如何有效快速地解决。
所以说,结论是平静,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和朱诺吃饭的周末,与往常一样,我们去了烤肉店,朱诺也和往常一样烤肉,我忘了说朱诺烤肉一流,他每一次烤肉都要提到自己拿到过烧烤师证书之类的——我不怎么注意,只知道他喜欢炫耀。
“朱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吃饭了?”
“怎么,你是想跳楼吗?”
我笑了,我说:“不是的,我想我可以一个人生活的,我们都一样。”
朱诺说:“可是你还没有爱上我。”
我知道朱诺只是希望我爱上他,这样他就会很快乐,他只是想让我爱上他,这样他就有了某一种胜利。他知道这一点并利用这一点达到某种快乐,这就很令人反感了,可这又没多大意义,我是我,同样的他又是他。
我们用餐后,下了电梯,走出头顶黑色无月又无星的世界,我们走过林荫小道。
经过公园深处时,朱诺突然推倒我,开始暴力地亲吻我。
其实我挺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个时候我就只是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就好比我那出租屋的大阳台,我可以踮起脚尖,接着就可以幻想自己跳了下去,而不必考虑到要不要下楼买一瓶消毒液。
我们在城市的公园中,在草地上,我只感觉到脑袋里尽是幻想。
我可以不用考虑一切,不用考虑顺序,他停止了动作,然后开始说下流话:“操,还以为你多金贵,还不照样让老子给办了。”说完,他一个人走了,我害怕,我穿上衣裤,开始想我到底要走哪一条路,我记得这个公园里总共有四条小路,可现在周边一片漆黑,黑得我什么也看不见。万一我走在公园碰到了树叶怎么办?碰到树叶或者树枝的话,那么我就要回家洗澡,洗头发,你知道树叶比体液还不干净,那上面会有细菌和寄生虫。万一我摔倒在地怎么办,我该打电话找人帮忙吗?万一我的鞋子不小心被石头磨到的话,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里附近又没有那家品牌鞋子专卖店,我可能要去网购,可网购的话,被骗了怎么办?骗了怎么退款,退不了款怎么投诉,网络搜索还是问人……
我陷入了某种循环。 我又想了想,从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开了闪光灯,我才看见前方的小路,一切才迎刃而解。我想,这天以后我应该另找一个男人,或者女人,这样我才能放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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